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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冰可 > 第4章 chaper3
    关外野店烟火绝客怎眠,

    寒来袖间谁为我添两件,

    三四更雪风不减吹袭一夜,

    只是可怜瘦马未得好歇。

    ——《千百度》

    先是颜琅琅,告诉她自己已经回家。再然后是自己的父母,嘟嘟几声对面便响起一声,“喂——”

    “我到家了。”

    “好,记得晚上早点休息。今天上课怎么样?老师讲的内容都能理解吗?”

    “可以,刚上高一老师讲的知识点都不算难。”

    对面算对她的回答勉强满意,嗯了一句,又继续交代:“那你也别掉以轻心。该认真的地方还是要继续认真,别松懈,想想你中考已经考砸一次了,高考是你最后一次翻盘的机会。”

    “我跟你爸在外地工作,很多地方都照顾不来,你自己要懂事一点,知道了吗?”

    老生常谈的台词李悦寒都能闭眼背诵下来,李母不需要她的回答,只要嗯嗯嗯地附和几句就好。 m.a

    电话很快挂断,她那里大概还有工作要忙,也许又是开会报表。

    李悦寒不懂,也没有想懂的兴趣。电话挂断,她蹲坐在木黑色的矮柜旁边,像浑身的力气被人抽走,静默不动,好似一座沉默的雕像,在时光和岁月中染尽灰尘。

    跟父母之间,除了成绩也没有其他话聊。

    放在旁边的饺子还没开动,时间太久估计就要团成一坨了,李月寒藏好多余的消极情绪,她不愿面对灯光,但又害怕黑暗。

    左右计量之间还是照常选择坐在背光的露台上面,那里用白色大理石砖铺成,一尘不染的色调有些不近人情。

    窗户还是没有关上,风吹过来,掀起对面楼下的透明的白色窗帘,微微晃动。

    李悦寒隐匿在黑暗之中,她看到天边的云镶嵌了一道暗银色的光带,大概不久有一场大雨要下。

    意识在天地辽阔之间被模糊,被抽离,对面唯一的灯光也显得幽深鬼魅起来,像聊斋魅影,引得人探头欲访。

    在这之中,她看到对面窗户的书桌前坐了一个男人,窗帘吹动的依稀之间能看到他的点点面容,欲诉还休,端着股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隐秘感。

    风骤然吹大,耳边尽是呜呜声响,伏案在书桌前的男人起身,他大概写了一段时间,往上抻了个懒腰,然后推开窗户点燃了一支烟。

    灯光照亮了他一半侧脸,李悦寒视力不错,但隔得太远也能看到一个大概,模糊线条中只能感觉是个好看的男人。

    跟她一样,孤独的男人。

    手里的饺子早已散了最初的热,但李悦寒心里却是满满当当的温暖,对面楼层的男人在自己初三的时候搬了过来,李悦寒不知道他的姓名年龄,也不知道他的工作阅历。

    但仅仅凭着一股没来由的直觉,看他经常依在窗户前独自抽烟还有好几件晒在露台上的白衬衫,就下意识觉得——他同自己一样。

    在偌大的房子里面只有一个人,连呼吸都能听到回音。

    时间久了,她便养成躲在露台看他的习惯,孤独的人遇到另外一个孤独的人,那便不再孤独了吧。

    *

    教学楼后面还有一栋楼房,专门留给特长生进行专业的训练学习,青灰色的墙面斑驳凋零,道路用水泥铺陈。

    颜琅琅拿着班主任给的钥匙爬到二楼,楼道灯光慢半拍亮起,含糊的光线只能让人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她摸到带有钢琴的舞蹈练习室,林得鹿还没来,空旷的楼房里面单单就她一人,周围安静地过分,听说美术生也只是隔一天来一次。

    颜琅琅压下乱七八糟自己吓自己的心思。放下书包做热身,她今天穿了件宽大的长t,刚好盖到臀部,练习裤柔软贴身,彰显她修长的身材。

    她扎起头发,却又故意不扎高,透过一面墙的镜子看到温婉柔弱的自己,颜琅琅给出一个微笑。

    热身差不多也有半个小时,背后浸出一身薄汗来,颜琅琅在灯光底下转圈,一个两个……外面天空黑得密匝,看不到月亮的光影,风从窗外吹来,凉了她一身热汗。

    练舞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颜琅琅停下动作看到站在门口的林得鹿,他手里拿着两瓶可乐,眼镜还架在鼻梁上,漆黑的眼珠夺走天上星星的亮。

    难怪今晚黑成这样,原来所以的光都藏在他眼睛里面。

    颜琅琅久等的郁气被他一眼化散开来,从书包里面掏出一条纯白毛巾,她胡乱往脸上擦揩。

    “去上了小半截的晚自修”

    “不好意思。”他抱歉笑笑,递给颜琅琅一瓶可乐,高一的男孩身体抽条一样地长,但却是清瘦,身上没挂几两肉,“我写了会儿作业。”

    颜琅琅接过他递过来的冰可乐,歪头道:“你知不知道舞蹈生不能喝可乐啊?”

    “嗯”

    “会胖,会增加脂肪。”她稍稍顿住,不要脸地继续补充,“所以明天作业记得给我抄啊!将功抵过算赔罪。”w~

    林得鹿被她的话逗笑,允了声好。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绵密的雨滴悄然无声地如蜘蛛丝般缠绕整个世界,褐色的水蚁争先恐后从颜琅琅没关的窗户外扑簌翅膀飞进来。

    南方的临海城市面对这样的小虫早已见怪不怪,然而密密匝匝一堆一堆绕着灯泡飞舞总让人头皮发麻。

    关窗关门都没用,还有些虫子扇落了翅膀掉在身上就用脚爬行,打死一个又来一个,别说练舞了,继续待在这间教室都让人憋屈,可出去也不好出去,颜琅琅什么都带,却单单漏了把伞。

    “不然我们把灯关了”她开口提议,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环境。

    林得鹿点头,颜琅琅却忽然顿住,“别动,你胳膊上有只虫。”

    她不等林得鹿反应过来,自己先下手啪了下去,水蚁扭动了会儿掉在地上,与其他褐色的翅膀虫身混在一块,她的手却还放在他的胳膊上。

    粗糙的,不同于女孩细腻纤巧的胳膊。颜琅琅很快收回手,转身关灯。

    突如其来的黑暗吞噬了所有,包括她不合时宜的脸红。

    “这虫子真恶心。”两个人在一起,总该没话找话瞎聊聊,颜琅琅想到什么,忽然问:“诶,关了灯你也可以弹钢琴吗?”

    “我试试。”林得鹿也不确定。

    几个音符从他指尖飘出,刚开始还很含糊,逸出上个音调许久才接下个,后面逐渐顺手,心底的感觉也越发清明,曲子有它的调子,凄婉哀伤,十分的苦楚在每个音调的转折点都留三分空白。

    雨还在下,透过窗子颜琅琅看到外面黑压压的树,沉甸甸的云,远处的教室在玻璃窗上折射的那点灯光反倒显得朦胧难辨。

    分不清此刻哪里才是海市蜃楼。

    一曲终了,空了的缺被单调的雨声填上,颜琅琅回过神来嗳了句,“这雨什么时候下大的”

    “估计等下就停。”他顿了几秒,忽然问了句,“要开灯吗?”

    “不用。”颜琅琅摇头,“你琴练得差不多,我刚才也跳了半个多小时的舞。反正距离国庆也来日方长,我们不急。”

    “那我能抽烟吗”

    颜琅琅笑出了声,“这更不用问我,难道昨天中午你忘了我向你讨一支烟来着”

    他也笑,想起了这件事情。

    橙红色的火焰“嚓--”地一声亮起旋即吞入黑暗之中,猩红的光火明明暗暗,颜琅琅闻到一股烟味,但她并不讨厌。

    “你钢琴学了多久?”

    黑暗吞噬一切,也使他们面目全非。隐隐间远处传来的灯光只照出一个大概形状,似人非人,似物非物,只有声音才最真切。

    视觉模糊,边界感也跟着消失,颜琅琅不再掂量问题,想说就说。

    “我妈一直都希望我能成为一名钢琴家,她说胎教的时候就注意要给我放钢琴曲,然后五岁去学,接触乐器。”

    “后来呢?”颜琅琅追问。

    他却不再开口,猩红的火光挣扎两下往里缩进,晚修的放学铃阵阵打来,他的回答伴着铃声响起。

    “不是所有故事都有后来。”

    “啪——”

    头顶灯光倾泻满地,脚下一片狼藉全是褐色水蚁,密密麻麻像枫叶地毯。

    林得鹿站在门口冲她挥了挥手,然后插兜离去。

    窗外人影晃动,颜琅琅顺着林得鹿离开的方向眺望,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她忽然想起,他来的时候没有带包,所以现在还要回教室一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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