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四揉碎手中的信笺,怒火上扬,极力压抑着满腔怒火,却又难以压制。他一甩衣袖,大步走向习习居。
为了说服晏相那只钱鬼同意晏孙两家的婚事,他舍下了一个矿场。能预知老大会反对,却料不到他竟一言不发偷走庚帖,直接上门毁了两家的喜事。
好你个孙大呀!
习习居的主人正在好眠。
孙大习惯住在画室旁的单间。他整日整夜绘图,没有闲余走动,说到底也是因为他懒,能躺绝对不坐,能坐绝对不站。
孙四推开门,那人躺开大字,露出一条均称白皙的美脚。弟弟无心欣赏,一把掀了他的锦被。
被下那人光溜溜,如同婴儿般,却教人无法直视。
孙四劈头质问:“你为何去退了晏家的婚事?”说罢,将手中皱巴巴的纸团砸向兄长的俊脸。
孙大忽觉一阵寒,揉着眼,纸团迎面砸来。
他一掌甩开。
人,总算清醒了。
没想到老四竟扰人清梦,看来是生气了。他慢条斯理地坐起身子,大方袒露,不见一丝害羞。
孙四恼道:“你,竟毁我的计划。”
孙大将长发撩至耳后,露出他迷人的五官,刚睡醒的容颜尤带一抹稚气,更添了一分性感。
他反问:“老四,这么天真真不适合你。你以为将七娃嫁掉就可高枕无忧么?”
孙四被呛得不敢回语,一屁股坐下。
孙大移了移身子,背靠着墙,双眼放空,继续批评:“斩草尚需除根。哎哟,不过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怕什么?”
申画师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却也不是一般平头百姓。她背景复杂,牵扯太多人物线,令他一时捉摸不定,不敢轻易下手。
说她受宠嘛,和离一事,被元家明目张胆抢去嫁妆不说,不中用的前夫敲锣打鼓再娶,也没人替她出头说话,只有她独个登台唱了一台戏,便结束了。
说她不受宠嘛,小赵王为她扫荡了河东竹林一带的悍匪,让她安心在河东建画室,甚至安家。樊郡王月初寻了个莫需有的罪名,将元家赶出城南,左迁城镇,传闻元老爷也快被降职,不知贬至何方。明眼人皆知,此举是帮申画师出气。
小赵王和樊郡王是申画师的远房表弟,这两人是三原国权力最顶端的人物,握着国之命脉的少年,连孙家人都不敢招惹。
程门三姝之间,表面荷叶已残败,暗下仍是藕断丝连。血缘是种奇妙的东西,再远的亲缘,仍是亲缘。
孙四最懂。
自己人怎么玩都没关系,就容不得旁人扯她一根头发,说她一句闲话。申画师是小赵王舍不得杀的女子,大家又不傻瓜,谁敢对她动手,又不是元二那个傻货。
孙四反驳。“我只是不愿七娃伤心。”
他不愿承认自己的确有些害怕,怕自己动了不该的人,危害孙家上下安全。毕竟小赵王喜怒无常,杀人动动嘴皮子就行了。
谁让他背后有宠弟狂大赵王撑腰。
孙大也不拆穿他,决定今日回归本位,做他的一日好哥哥。
他问:“老四呀,我们换位捋下一下。若是换作是你,这女子是我看上的,长辈不同意,你能轻易放弃吗?你扪心自问,你能么?”
孙四摇头。
他们兄弟在外人眼中是怪人,但对感情一事极端认真负责。
因此全部高龄未娶,光棍一名。
孙大满意地点头,继续分析:“你顺从长辈的意愿娶了另一个你不喜欢的女子。你心里就不真得不在意,不想念,能容忍她另嫁他人?不抢回来金屋藏娇?”
孙四冷嗤:“金屋藏娇?!我喜爱的自然娶回家。”若是他喜爱的女子,怎能委屈她当个小妾。
孙大就是要这个答案。
孙家人兄弟妹性格不同,但固执,专情的个性是如出一辙的。对感情是珍而重之,宁缺毋滥。
若孙四的做法,同时也是孙苓的做法。
后知后觉的孙四恍然大悟。
孙大又言:“你该感谢申画师暂没有接纳七娃的感情,一但她俩情投意合,哪还有你说话的余地。你也要感谢七娃她对你忍让,不与你闹。她要是闹起来,你阻止得了么?是要对亲妹妹拨剑,还是拨刀?”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
兄长将弟弟藏在心底的话,摊在阳光底下晾晒,让一切都无所遁形。
孙四问:“老大,你支持七娃找个女人过日子?”
孙大撩起一缕发丝在手中把玩,淡定地说:“问题不在我支不支持,而是七娃自己选择。其实七娃要男子也好,女子也罢,是她个人选择,我们无权过问。你十三岁找李家寡妇□□,谁说过你的闲——”
孙四红着脸打断兄长。“老大!”年少无知的糗事,他已不愿再听。尤其是被一名童子调侃更让无地自容。
孙大笑了笑,继续说:“如果七娃娶妻入门,就能一辈子留在孙家,我倒觉得这样更好。况,申画师是个妙人儿……哈哈,七娃的眼光不错!”
他派人送了三箱秘戏图当作赔礼,这女子当下亲绘了一幅高山流水的丹青作为回礼。暂不论画的价值,先论其意。
是着他多欣赏山水之美,流水潺潺,习练平静的心境,不要绘画那些不雅之作,还是视他为知音呢?
哈哈哈……
他倒希望是后者。
寥寥几笔,尽显山水之幽美,及那高超令人叹绝的绘画技术,不愧是三原国之宝。
孙四责斥:“你分明是支持七娃。”
孙大揶揄:“你既然那么讨厌申画师,为何对她儿子好?”能让这个钱鬼花银子的外人,并不多。
孙四红着脸反驳:“她是她,秀娃是秀娃。”
门外有人急忙跑来,扶住门框,道:“四爷,四……爷,七……七姑娘喝醉……送……回来了!”
话音刚落,孙四已越过他奔了出去。
男仆僵着身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靠在墙边一/丝/不/挂的孙大。俊美的男子披着一头乌丝,竟比女人还柔美……
莫怪同乡都劝他莫入孙府工作,怕他染上不良的喜好。
孙大勾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冷冷地质问:“看够了没?滚!”
男仆羞红了脸,腿一软,连爬带滚退了下去。
孙大眉头一拧,往虚空中唤道:“现身吧!反正来了这么久。”
门边现出一道身影,竟是一名雌雄莫辨的少年,扬起一张娃娃脸笑嘻嘻跨步入门,顺手带上门。
“大爷,找孙宁呀!”
净爱说废话,若不是依仗他的情报,孙大早就割了他的舌头,就因他话多。“七娃那是怎么一回事?”
孙宁答:“七姑娘尾随申画师到小酒馆,偷香不成倒把自己灌醉了。这回答,大爷满意么?”
他刚开始以为从窗外逃走的是七姑娘,结果一追竟然跟丢。回小酒店馆一瞧,发现七姑娘醉倒在地板上。
孙大轻哼一声,带着浓浓不满,道:“下去!”
“大爷不去看看七姑娘?”
孙大讽刺:“爷又不是橘皮,能解酒啊!”说罢,他躺下继续补眠,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哪有力气去看七娃。
在孙苓醉倒,孙大沉睡的同时,银李园的某人收到一道消息。她眉头轻挑,马上着人备轿。
申小枝刚用过午膳,因儿子弃她不顾,让她心情沮丧,今日她多吃了一碗白饭压惊。吃饱正想躺一躺,结果双儿说有客上门。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那一道雪白,招人侧目的身影。
这人,来孙府作什么?
辛爷行近,不悦地质问:“师姐有难,怎把师弟给忘了?”
河东竹林走水,她三日后方接到消息。最近她被某件事缠绕,以至于一时忘了打理身边的事情。
她若早知道,当夜已将申画师一家接回银李园。
申小枝挖苦道:“我时常都将你忘了,又不是头一回。”
说实话,辛爷仇家众多,男女不计。去她家,怕她和阿秀的小命更危险,哪日被女子拿水果砸死,只能自认倒霉。
“师姐可会伤人心啊!师傅前段时间去了南都城陈师傅那试酒,临行时吩咐我得多照顾你们母子俩。”
就算师傅不交待,她早想将她们接回城内,毕竟那河东竹林,本是匪窝,四处流窜小偷小贼,实不是一个安居之所。
听闻一名偷儿眼瞎竟偷上小赵王。小赵王一声令下,横扫河东竹林,将那三十几名窝藏的悍匪一举歼灭,不留一个活口。
传闻有许多版本,已分不清哪个是真的。
辛爷又道:“你不愿来银李园,我着人清理城南的宅子。你在城南住久,应该习惯。护园保镖自然也不会少。你们可安心住下!”
如此诱人的条件着实让申画师心动,只是……儿子秀娃与孙家人相处融洽。她问他为什么拿棒子打孙大?秀娃的意思是那人要伤害小七阿姨,不能让他伤害小七阿姨。
这是他首次主动行动。
怎不教做母亲的高兴啊!
孙府上下对秀娃非常友善,常称赞他,把他当作是普通的孩子,因此秀娃也愿意倾听,偶尔回答。 m.a
孙四虽对她不满,却整日送秀娃衣物和玩具,都快将秀娃的房堆满了。
这一家子都是宠娃狂。
为了秀娃,她想在孙府再住一段时间。至于孙苓,她总会找一个机会,与她说个清楚明白的。
会的,
会有一个合适的时机!
被婉拒的辛爷只能灰溜溜地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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