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小声地说自己想上厕所。
托尼在盔甲里拧起眉头，想要发火，质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么做多危险。但再仔细一看，布鲁斯漂亮的晚礼服凌乱地皱着，颧骨上多了一块淤青，大理石雕塑上的马克笔污痕。他脸上流露出不安的神色，一双眼睛看着他，又好像在透过他观察大厅里的劫匪。
他于心不忍，没说什么，把昏迷的劫匪拖到厕所，绑起来扔到隔间。
钢铁侠一把脱下劫匪套在头上的红色头罩，那头罩特别紧，发出“叭”的一声。一张平凡的面孔露出来，托尼看了看，把那头罩扔到一边。
他再看向惴惴不安的布鲁斯。
“别怕。”钢铁侠柔声说道，“很快我就会把他们都解决。”连那电子音调都变得平缓、轻柔。
布鲁斯差点控制不住，带有兴味地挑起一边的眉头。
哦吼，钢铁侠对布鲁斯韦恩还挺温柔。
布鲁斯垂下眼睛，说：“我没事，钢铁侠先生。”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被刻意调整成一种可怜兮兮的动听声音。而钢铁侠，那盔甲里的人——不管他到底是谁，显然被布鲁斯韦恩那张脸迷惑了。
久违的，布鲁斯心里有一种捉弄朋友的愉悦感，说实话，他很难抵抗住这种无伤大雅的小笑话。他甚至故意地让布鲁斯韦恩把颤抖着的双手交握，让布鲁西看起更楚楚可怜一点。
当注意到钢铁侠注意到他紧紧搅在一起的手，布鲁斯抱住自己的胳膊，转过去，让自己的侧脸对着钢铁侠。他深呼吸一次，闭了闭眼，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哦不，实际上，”他咽了口唾沫，摇摇头，声音发抖，“我不太好，我完全被吓住了——谢天谢地你来了，不然我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钢铁侠——哦老天——布鲁斯多希望自己的眼睛变成一台摄像机，保留下对方这个反应。窘迫和体贴快顺着盔甲溢出来淹没布鲁斯。
要是钢铁侠不在他面前，他指定要摸着下巴，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感慨一句：“原来钢铁侠喜欢布鲁斯韦恩这个类型的！”
但是，等等——布鲁斯想起来，托尼斯塔克可不是这种人。
布鲁斯再细想，想到了合理的解释。当托尼想要勾起其他的注意时，他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最富有魅力的花花公子。
钢铁侠看起来非常想要抬起手摁一下自己的肩膀，右手有几次都已经抬到了半空中，又放下来。 m.a
一部分人当感到尴尬时就会这样做，并且，布鲁斯判断，他肩膀不好。有几次他都看到钢铁侠在开打前偷偷地地活动肩膀。
钢铁侠再做了一次那个动作，然后决定彻底从这个奇怪的场景中脱身。
“在这待着。”他指着昏睡的歹徒吩咐，“看着那家伙，确保他不会醒来好吗？放心，用不着很久，警察就会来。”
那让他心烦意乱的睫毛又扑闪起来，他的男朋友抿着没有血色的唇看着他，好像他是个该死的救世主，而布鲁斯无法离开他似的。
托尼真想立刻让盔甲张开，像个巨星一样从这炫酷盔甲里走出来，布鲁斯韦恩的表情绝对很有意思，值得他用录像机永久铭记，时不时拿出来逗乐。
但是他还没那么随意，如果他再醉一点可能会那么做吧。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吗？”布鲁斯上前一步，想要抓住钢铁侠的胳膊，又不敢的可怜样子。
“留我一个人，跟他一起，万一他醒了呢？”
托尼决定给他一把枪。他刚把那把从歹徒那收缴来的□□往前递出来，又顿了顿，把枪又收回去。
布鲁斯疑惑地看着他。
“哦等等，嗯……”托尼在自己肩膀上摸索一阵子，从左右两边扣下来两个半弧形的机械。
“□□。”他对捧着这对武器迷茫的布鲁斯解释，“两边有个开关，对就在那，碰一下就会释放电流。放在脑袋两边，来一下就会把人电晕——别担心，不致命的。”~
这对武器是为了钢铁侠设计的，盔甲手部有磁铁，放上去正好可以贴合。布鲁斯的手拿着有点不舒服，但他可以克服。
可他心底那阵突然涌起的奇异感觉，他无法克服。
大概是他这感觉反应到了脸上，钢铁侠顿了顿，补充：“托尼斯塔克提起过一次，你不喜欢枪，对吧？”
布鲁斯深呼吸，看起来像是要发怒。
“放轻松，他就说起那么一次，还醉得不省人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钢铁侠飞快地解释，音节连着音节，自由落体似的无法停止。
话音没完全落下，他就贴着地面飞起来，逃离这间装着布鲁斯韦恩的厕所。
他的声音从厕所门板后面飘进来，“放心，你其实用不着这个的。在他醒来之前，我就能解决这个。”
钢铁侠当然没看见，厕所里那个人的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布鲁斯韦恩消失了，蝙蝠侠浮出黑暗。
同一张脸，人们会用雕塑形容的面孔，却仍有微弱的不同；
布鲁斯韦恩是贝尼尼用爱与激情雕刻出来的柔美之作，是凝固的□□，不动的爱意；
蝙蝠侠是古罗马神庙中雕成，又被扔在海边接受海浪冲击的神像，坚毅的下巴微微扬起，人的部分完全消失，只有受诅咒的神性光辉在他身上闪耀。
他拿起被钢铁侠扔在地上的红色头套，想要叹息。这身装扮总让他想起某个哥谭的超级疯子。在小丑成为小丑之前，他也曾是红头套的一员。
他放下头套，转而端详那对武器，冰蓝的眼睛冷静地用目光解剖精巧的武器，他用指甲从表面拆下一对定位器。
——
在这见到蝙蝠侠还真不是什么怪事，毕竟这可是哥谭。
但他来的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钢铁侠眨眨眼，跟他分别没过久的人，却好像经历了不少事，他那把愤怒之火燃烧得更旺了一点。
他一下跳到一个歹徒身上，踩着他的脊背，对钢铁侠开门见山：“你没离开。”
“我没说我要走。”钢铁侠平静地说，“事实上这是个好主意，差点这就要被红头罩帮们占领了。”
“我一直都在观察他们。”——蝙蝠侠的意思是，这完全在他的掌控中。
“并不，布鲁斯韦恩差点就要有麻烦了。”
蝙蝠侠凝眉看过去。他在说什么鬼话？
布鲁斯韦恩不是挺好的吗？过去，现在，未来。
但钢铁侠的头盔面罩显得非常笃定。“他差点就要没命了，我救出他的时候一只上了膛的枪就指着他的脑袋呢。”
蝙蝠侠仔细搜索自己的记忆，哦不，他这么不记得这一段。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刚刚从一个平行世界回来。
钢铁侠对自己的话很满意的样子，点点头，“记住，我刚刚救了哥谭的大明星。你欠我一次，小蝙蝠。”
蝙蝠侠眯起眼睛，他压低的眉头里有一种无法对抗的权威性。
“你没有。”蝙蝠侠说。
“我有。”
“你没有。”
“这你得问布鲁斯韦恩，他指定会感激我的。”
“是的。但你没有从枪管底下救出他。”
“你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所有事。”
“好吧，那宇宙的尽头在哪里？”
“我习惯于把我自己视为尽头。”
“哦吼，自大狂，我喜欢——π小数点后一百六十九位是多少？”
“9。”
钢铁侠卡壳了一会，他让星期五迅速算了一下，惊讶地发现，9居然是对的。
钢铁侠马上说：“你肯定是瞎猜的。”
“再后面四位是3852，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钢铁侠……钢铁侠选择去面对红头套帮们。
在戈登警长终于带着所有警察赶到，红头套们已经绑成蛆扔在地上，头套被扒下来。
戈登不是那么意外，让手下把昏迷的红头套们带走，他找个昏暗的地方一回头，果然蝙蝠侠已经在了。
他简单地和戈登交代今晚发生的事情。
“钢铁侠？”戈登惊讶地问，“他也在？”
蝙蝠侠点头，“马列维奇被钢铁侠带走了。”
“谁？”
“一个走私商。政府特殊机关的一些事情，最好别知道。”
戈登明白，他可不想跟这种政府的麻烦事扯上关系。
他们又聊了两句。戈登扔下烟头，踩灭，走进酒店继续忙警方的事物。
蝙蝠侠想要离开，却感到钢铁侠靠近过来。
钢铁侠在蝙蝠侠附近几米的地方停一会，像是个别扭的小孩，才反应过来一样，迟钝又干巴巴地“哇哦”一声。
蝙蝠侠眨眨眼，他在哇哦什么？
“你真地背下了两百位的π？”钢铁侠还是有点不相信。
哦，这个啊。
“怎么？”蝙蝠侠反问，“斯塔克没有？”
托尼斯塔克当然没有，布鲁斯太清楚了。托尼从不喜欢去背这种无用的知识，反正他有电脑。
托尼不觉得这种高效的行为有什么不好，但此时却无端收到了伤害，好像他因此就低了蝙蝠侠一头。
钢铁侠摸摸鼻子。
“看来没有。”蝙蝠侠点头，钢铁侠相信他回去肯定会把这个记在他的小本本上。
蝙蝠侠抬起头，看着钢铁侠，用眼神问：“你怎么还在这？”
钢铁侠豁出去了，反正现在他是钢铁侠而不是托尼斯塔克：“你到底背到了几位？”
“五百，然后我就发现，我不再需要借此来锻炼我的记忆力。”他眯着眼，脸上浮现回忆的光彩。
钢铁侠有一会，看起来像是停机了，完全呆滞。
“哇哦，哇哦……”他呢喃，慢慢飘起来。
托尼在盔甲里舔着嘴唇，痛苦地咒骂上帝。
老天，不要再让一个已经出局的人发现这家伙到底有多性感了。
钢铁侠飘走的身影十分狼狈，受了伤似的一瘸一拐。
奇怪，蝙蝠侠回想，他记得钢铁侠没受伤啊。
想不明白，他决定先把这事记下来，等之后再去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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