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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鼠猫)飒秋霜 > 第227章 第四十四章 情丝难断
    展昭看着白玉堂这般反应,并未觉得意外。

    这般直白的说法,一定会叫白玉堂很不好过,可是他现在,就在这里,在他身边。

    他会陪着白玉堂从那份情绪里走出来,他相信白玉堂一定不会沉溺在悲痛里。

    不需要什么其他,只因为,他就在这里,展昭在这里。

    过去的死亡,如今的生活,因果缠绕勾连,环环相扣。

    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展昭两次经历白玉堂葬身冲霄,从“被留下”的情绪里磕磕绊绊地走出,纵有亲友在旁,那苦痛也不曾减少一丝一毫,他其实不忍心叫白玉堂也这般的经历一次。

    可是,总有些事,已经过去,也必须过去。

    遇事逃避从不是他们的处世之道,白玉堂素来,也都是个勇往直前的性子。展昭从不怀疑白玉堂会因此感受到苦痛,更不曾担心白玉堂会沉溺其中再也走不出来。

    他活生生的在这里,那耗子绝不会因为从过去的事情中获得的苦痛而裹足不前,他认识的白玉堂,素来不是那样的人。

    白玉堂向来珍惜当下,向来是个行动派,如今人就在眼前,没得可能因为什么愧疚难过就猫在情绪里不出来。

    耗子就是耗子,怎么着,都变不成猫。

    白玉堂的异状,展昭虽心疼,却并不担心。与之相反,夏家三人,完全没有心疼情绪,却是担心得很。

    若只是拆了房子倒是认了,但是白玉堂这货发起疯来,他们三个真的能活着?什么,你说展昭在这里?

    展昭在这里有什么用!白玉堂眼瞅着要神志不清进入狂暴状态,这种隐藏BOSS还是变异狂躁级别的,武力不济的前南侠在这里只会是头盘吧!等等这附近真的还有能当主菜的高手吗?

    夏家人,都陷入了深深地忧虑之中。

    白玉堂的身子抖了一小会儿,稍微有点平静。夏家三人稍稍松了一口气以为能逃过一劫,注意力刚有点松懈,就眼睁睁地看见白玉堂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剑,那剑尖冲着他自己的心口就扎了下去!

    夏家三人惊出一身冷汗,视野中只见一把通体黑色的宽刃重剑稳稳地挡在了剑尖前。 m.a

    “白玉堂,你做什么!”

    “猫儿……你那时候,这里一定很疼,一定比我现在更疼一点……”

    “所以你就让自己更疼一点?!”展昭伸手攥住白玉堂的手腕,扣得死紧,简直无奈,“你是不是傻?!”

    白玉堂这个人,从性格上来说,其实非常的纯粹。说话基本不藏着掖着,会打机锋,但大多数情况下有什么说什么,性格豪爽,真真当得了这“豪侠”二字;为人任性自我却有大局观,该挺身而出时毫不拖泥带水,堪称一代任侠。

    这样一条道跑到黑的性子,一旦在有些事上钻了牛角尖,就不可避免的会冒出一股傻气来。

    只是白玉堂何等聪慧,辗转这么多世,唯一往死钻了牛角尖的,便是在情这一个字上。

    一个情字,从鸿蒙初开,伏羲在昆仑山捡到那煞气满身的小孩子开始,因果,便一点点刻下。

    因了这一个情字,他们经历了那么多,从上古,到诸神寂灭;从一个北宋,中转了一个现代,到另一个北宋;从记忆受损,到终于,拾回记忆,寻得险些弄丢的伴侣。

    他们,经历了太多颠沛流离,太多苦痛。

    既然已经经历过那么多的苦痛,那么这一遭,也一定会过去,成为“经历”里浓墨重彩的一部分。

    因为曾经的那些经历,才会越发的珍惜当下,珍惜身边的这个人。

    没有什么,会比“现在”“在这里”的“这个人”更加重要。

    哪怕,是关于“这个人”的,令人心疼的“过去”。

    因为过去,终究是已经过去了。

    苦痛一物,其作用,就在于能够叫他们更加的珍惜当下,而不是把时光浪费在沉溺于苦痛的回忆之中。

    痛过了,收拾心情,再度前行。

    苦痛之于他们,从来不会是阻碍。

    展昭攥着白玉堂的手,一点点收缴了画影。

    画影也很配合,脱离白玉堂的手就裹着黄龙藏到了巨阙空间里。

    它是白玉堂的剑,它可从来都不愿意去伤害自己主人!刚被招出来还以为主人是要拿它劈桌子拆房子,谁知道是要握着它自残啊!

    要是早知道,他一定猫在空间里死都不出来啊!

    画影跑去空间里抱着黄龙求安慰去了,赤手空拳的猫崽子时刻注意着一样赤手空拳的白耗子的动向,就怕这货再抽风,化掌为刀自残。

    对他们这种等级的,几乎什么东西都可以当成武器用,画影和巨阙是最顺手的,却不是唯一选择。

    这么一想,伴侣段数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在这种情况下简直心累。

    心累的猫崽子右手扣着白玉堂右手,左手揽着白玉堂的肩膀,轻轻拍着白玉堂后背。

    “都过去了。”

    白玉堂左手搂住展昭,右手手腕翻转,与展昭十指相扣。

    “猫儿,我那时候,真是个混蛋。”——我居然会要求你遵守那样的约定,而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我真是个混蛋。

    展昭笑了,俯身将唇贴在白玉堂耳边,“不要说得像你现在就不是个混蛋一样。”——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要别人成天为你操心!

    屋里的三个夏家人默默地捂了眼睛:喵的太闪了!秀恩爱能不能离远点!这里可还有单身狗!啊夏老爹不算……

    即使不是单身狗也受不了这么闪啊!怒摔!差评!

    夏老爹抱紧了手里的青瓷茶杯没舍得丢出去——北宋钧瓷的整套老件儿,这都是他的心头肉啊!

    那边儿腻乎了半天的两个人终于能正常的坐着说话了,一扭头,对上的就是三个夏家人不忍直视的表情。

    皮薄的猫崽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耳朵尖默默地就红了。

    没节操的大耗子毫无羞涩反应,直接伸嘴上去舔了一口,分分钟挨了一记肘击。

    展昭和白玉堂喧宾夺主大半日,待两人平复了情绪,夏家老爹也没有再去追问之后的故事。

    就现实的情况来看,明显还是自家三口人的命更加重要些,至于那故事后续……

    小三不是和这俩人是朋友么,等他们离了本市,自己再打电话问就是,没必要拿自家这一堆当命根子的古董冒险。

    展昭和白玉堂就此退场,跑去院子里实地考察'这栋房子的风水,将主场留给了归家的游子。

    许是这一鼠一猫讲过的故事相对于日常而言太过玄幻,夏家老三正式归家的这一场谈话倒显得太过平淡。

    当然,更大的可能性,与展白二人无关,只关乎那一颗为人父母的心。

    为人父母,虽是绷着脸面,这心里,到底还是在乎孩子、牵挂孩子、思念孩子的。

    话分两头。

    夏家三口子在那进行家人间的谈话,一鼠一猫这边厢却是窜上了那两棵树。

    对的,就是这院子里长得最为茂盛的那两棵槐树。

    这两颗槐树长得茂盛,阴气也茂盛得很,鬼气原本极易受阴气吸引,聚集而来,可是偏偏这风水奇葩的屋子里,居然误打误撞,以这两棵鬼木为阳鱼阴眼,另一侧日晷为阴鱼阳眼,把这阴气硬生生转化成了这生生不息的阴阳镇中循环的一部分。

    这般的误打误着,当真是一场大机缘。而这阵中,活力最为旺盛的两股“气”,却是最近些年才有的,其来源,是两盏小小的灯——

    宫灯。

    不是墓中的制式,类与御制,却并非御制。

    一样的大气雍容,却多了江南的柔和,小小的琉璃灯罩上的花纹并非绘上,亦非烧制,而是实实在在的镂空。

    琉璃镂空并非雕镂,琉璃易碎,动不得刀,唯有那身怀绝技的师傅,于制灯之时一点点控制原料走向,精确到几乎没有偏差,才能造就这灯罩上圆润素雅的花纹,每一件成品,都是绝对的孤品。

    而这灯罩的正上方,小小的顶园正中,所有花纹汇聚的地方,细看去,蔓延的花枝掩映着一个古朴的篆字——

    展。

    展昭对这灯,其实并不多熟悉,毕竟他在展家的日子,委实不多。

    可是,他对着这个字,再熟悉没有了。

    他从出生起,日日戴在颈间的那一枚玉佩背面刻着的那家徽的正中央,便就是这样的一个展字。

    展家家徽历来都是许多人所仿制的对象,因为这家徽背后,有着太过诱人的利益。

    可是那么多人仿制过,却从未有属于展家的掌柜上当受骗,原因为何?

    原因其一,自然是因为变化。展家家徽是展家每个人的贴身之物,谁又能想到展家家徽竟然不止一个,还就放在那么普通的地方,和他们设想的藏于密室外加几十把大锁的情况根本不贴边。这且不管,这家徽外表的样子竟还不是一样的,每个人的贴身玉佩上都刻着自己的名字,如这一辈的“云”、“霁”、“侑”、“昭”、“仪”,和世人所想的一成不变像玉玺一样代代相传的那种大印很不一样,他们整天大摇大摆带着玉佩,却也没人知道这玩意就是家徽纹章。

    原因其二,却是因为气质。

    这话想想其实有点搞笑,一枚玉佩,要论也是论雕工,跟气质有什么关系?

    呵,还就真有!

    展家家徽,字体用的不是宋楷,甚至不是楷,偏偏选了篆字。

    可能有人会说,刻章原本就常用篆字,这很正常。篆刻篆刻,不用篆字,还叫什么篆刻?

    但这篆刻的字也有讲究,刻家族族徽这种,一般载体都不小,刻面较大,多用大篆,粗豪大气,显大家风度。

    可是展家家徽,虽是占了玉佩的一整个面儿,字体,却用的小篆,周围缠绕的线条也不是那种直楞扁平的,而是圆润勾连,交错舒展的。

    这族徽于细节之中透出一种精致,应和着小篆的端方,诠释了什么叫做刚柔并济。

    而那些仿品,或许仿得出那种精致,却仿不出那一分端庄。

    假的到底是假的,造假的,终究是心虚的,便是师傅的手艺再好,那一分从文字本身透出的端方忠正,却是这些心怀鬼胎之人,无论如何也做不出的。

    展家的立身之本,正是这一份忠正端方,这一份君子气度。

    以此立身,以此入世。以此立世,以此为道。

    这,方是北宋一朝,那煌然展家。

    说起来,北宋两世虽是结局惨烈,但两人都分外怀念,原因无它,只因那里,有他们那么多的亲朋。展家一家子情谊深厚,白家也是不遑多让,莫谈还有江宁府陷空岛上那一窝子。每每想起那些人,就觉得窝心。

    其实对家族而言,他们做的并不好。

    展昭从小离家不曾为家族做些什么,白玉堂更是年纪轻轻就拐了仆人离家出走丢下偌大一摊家业给兄长。待到有些本事,年纪也足可继承家业,展昭尚算揽了责任入朝,白玉堂却是为了追媳妇儿又坑了自家大哥,还一坑就是一辈子。至于后来

    白老鼠撒手人寰,又何谈家业。展猫咪专心带孩子,顺便计算自己死亡时间,琢磨要怎么死,除了叫家里人担心,倒真没给家里做什么有意义的贡献。

    或许那一辈子,为家里做过最有意义的事就是践行了与皇家承诺入朝为官,可偏偏也是这件事,累得家人为其担心受累,这一笔糊涂账,怕是永远也算不清楚。

    白玉堂对那一世的家人,更多的却是愧疚。

    他为了天道不至崩毁而死,却无法直言于所有亲朋,况他死得何等惨烈,死状何等凄楚,又叫那些收敛了他尸身的亲朋多难过。

    这叫他如何能不愧疚。

    便是白玉堂再洒脱,到底,还是个重感情的人,而感情这东西,往往有一种力量,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戳破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令其鲜血直流,疼痛难当,却无药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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