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身穿长衫,依景而立,贵气天成,好不潇洒。
他身后的白色大门缓缓朝左右打开,走出来一队人马。
为首,十匹骏马,八个壮汉。
其后,八匹驮马拉着两辆马车。
一辆由个满脸刀疤的壮汉赶着,另一辆是个圆脸小童。
杜宇此时并未持剑,也不再穿着江雪门的弟子道袍。
他看诸人出现,便退到一旁让出通路,逐一对众人拱手,表示送别。
众人也抬手抱拳,与他辞行。
赶车的三伏冲他撸嘴,示意风陌在车内躺着,代为多鞠了几个礼。
杜宇不甚在意,对他笑得极为温和。
“芙风楼主为了揭穿寒鸫江不惜以身犯险佯装战败,实数豪情侠义与绝世武功齐集一身,是江湖中难得一见的侠之大成者。”
“那是当然。”
车里的风陌口气不善,不过诸人还是能听得出他很满意杜宇的这番话。
马车之后,行来三位少年。
左边那位扛着形状奇怪的铁棍,右边那个则提着两柄鞘如水波的古剑。
中间那位什么都没拿,正在跟左边的少年抢包子吃。
右边少年看着二人满脸无奈,不住摇头叹气。
这三人后面跟着一个摇扇子的书生、一位有倾国之貌的女子、身背着七柄剑的冷脸年轻人,还有后面一大群分成三路分属三个不同门派的人。
杜宇跟几位逐一道别,他们却洒脱一摆手或者……忙着啃包子。
杜宇无奈,只得跟君迁子略做话别。
他目送众人都走出江雪门,再度合拳。
“那么,就此别过。它日有缘,定当重聚。到时记得请在下喝酒。”
江湖聚散,宛如春秋。
杜宇自幼入江湖,早已经习惯。
说完这番话,他也利落的转身,而后愣住。w~
睚欣不知道何时到了他身后,不过眨眼间,手里甚至还拿着几只包子——惊鸿照影当真了得。
杜宇正在感叹,就见睚欣弯着嘴角问他。
“你要留下来帮寒鸫江收拾烂摊子?”
杜宇颔首:“毕竟也算师徒一场。”
“寒鸫江一事,之所以能顺利解决,也是多亏你不问缘由就处理掉了那些陈年梨花青,甚至还在了解事由后,舍下自己的师门与同门,倾力帮助我们这些初识之人……”
睚欣方要道谢,就见杜宇摇头:“不过举手之劳。但凡识理之人都应能辨别是非对错,我只不过尊重自己的心念,灭人心之恶,正江湖之侠义。”
睚欣也不固执的道谢,转而问:“多久?”
“什么多久?”
“给武林群雄各门各派道歉,暂不收新弟子,安抚门内弟子,重新制定规条,收缩江雪门规模,再给寒鸫江找个地方安顿隐居,派人盯着他防止他再作乱,还要差人到各地芙风分号给惨死的家眷道歉赔偿,再劝那些心如死灰外加八字不合的六大高手出来主理门内事务……这些事你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办完?”
杜宇听完他的话,吃惊得半张着嘴。
“难道我数漏了什么?”睚欣看他吃惊反问。
杜宇急忙摇头:“少则两月,多则一年。”他惊讶于睚欣的心思之缜密,能把其它人视作麻烦的善后之事条理清晰的说出来,而且还能毫无遗漏。
“两个月啊……也不算太长。可惜,珞殷的性格不适合接掌江雪门,否则于情于理他都是最适合的人选。”
“我明白。”
“以后江雪门还会再收弟子么?”他问。
杜宇颔首:“一定会。毕竟就如你所言,有些人天生就不讲道理,若想与他们讲理,手中必须有剑。”
“儒剑杜宇,名不虚传。”睚欣也对他颔首,接着递过去一个包子,淡淡问道:“做我义兄吧?”
“呃……”
他的口气一如往常,就像谈论天气那般简单。
“吃了这个肉包,你我就是兄弟了。”
“这……”
杜宇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你若愿意,就吃了这个包子,从此就以兄弟相称。”
杜宇觉得自己的脑袋上的筋应该是跳了几下,看着那个包子更是哭笑不得。
他是该从结拜之事不该视同儿戏来说?还是该说好歹以茶代酒不要用包子这么寒酸?更何况这个包子搞不好还是刚从宁堪手里抢过来的……
“不行么?”
睚欣拿着包子的手并没有收回去,脸上还是似笑非笑,不过眸低似乎有些不确定的闪烁。
杜宇一愣,仿佛微微的察觉到他有些古怪的情绪,但是又不太确定,便转过头去看身后。不远处果然站着一身墨青的珞殷,带着满眼笑意看着这边,甚至还对他点了点头。而在珞殷的身后,隔开一段距离则站着抱着乾坤鞭的宁堪,也在冲他用力点头。
杜宇有些愣,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接过了面前那个包子。
面前那个似笑非笑的人随即把眸子弯成了一双无比好看的新月,唇瓣微启,露出了一截皓白的牙齿,真实自在对他笑了起来。
“等处理完江雪门的事情,杜兄就离开此地吧。”
他说。
“这世间讲求人情世故、私欲目的之人已经太多太多,更需要杜兄这样只谈大道而不言私情之人。”
他笑。
“天下之大,何必固守在这小小一方天地?”
杜宇目送他闪身回到珞殷身畔,随与宁堪会合,三人赶上前方大队人马。
杜宇把肉包送到嘴边,咬下一口,嚼了嚼,觉得——味道还不错。
多年之后,他与别人提及起此事,被人取笑:“包子?一个包子?那包子是玉雕的还是金嵌的?有那么值钱的包子?你儒剑杜宇的兄弟之情竟然被个包子给换走了?”
是啊。一个包子。
他也不知道是怎样的鬼使神差,就伸手接了那个包子。
他义弟临走时说:无事之时,可以带着酒到俯山沁园来找他。
俯山沁园。
杜宇心底默念了一遍,心中万般起伏。
那个取笑杜宇的人不知道,若是换了别人,怕是用命也换不来与那似笑非笑之人的半点交情。而他,还平白多赚了一个味道不错的包子。
大队人马没走多远,就到了铺满白雪的岔道口。
甘北七一行要去反方向的逻桐,只得与众人作别。
此行非虚,不仅找回了七柄七星剑,也惩治了偷剑之人,七星剑派众人非常感激珞殷等人。甘北七虽然与珞睚二人只是第二次相遇,却也有些志同道合的意思。尤其甘北七的师父,拉着珞殷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要不是被众弟子拦着,恐怕当场就要把自己门派的绝学剑法传授给他。
与杜宇不同,睚欣只对甘北七说了一句:“有空记得来找珞殷过几招,顺便跟我喝几杯。”
甘北七首肯,板着脸拖着他那不修边幅的师父,同众七星剑派的师兄弟们离开嵩峻。
不久后,天谣也来道别。
睚欣朝她颔首,表示等他准备妥当,定会履行承诺。
天谣了然于心。
毕竟,她想见的那人远在关外,必然不是那么容易前往。
剩下珞睚二人、宁堪、芙风楼及月羲苑众人,沿着赤水岸边又行了几个时辰,一群人都不急着渡河,风陌则表示需要留下查些事情,君迁子摇摇扇子也不甚在意,表示他先带属下去准备船只,明日在赤水渡头汇合。
与来江雪门时不同,干粮车上还多了两只装着雉鹰的鸟笼,不等风陌开口,珞殷和睚欣已经各提一只鸟笼,踏着殷红的江水,飞掠横渡而去。
两个时辰后,二人重回车队。
“这雉鹰飞不过赤水问题似乎与赤水无关,我们提着鸟笼渡河的时候,一点异状也没有,可是到了彼岸一开鸟笼,雉鹰又会往嵩峻方向飞。”
睚欣解释完毕,珞殷也无奈点头。
“我们各自往东西走,情况却一摸一样。”
“这可真是奇怪啊……”三伏和宁堪各拿着一盒豪猪腿肉喂鸟,同时感叹。
风陌坐在马车上,一张脸也是拉得老长,却想不出个头绪。
诸人正在疑惑时,却听笼中两只鸟突然啼鸣了一声,随即一起用啄撞笼子的顶部。啄得非常用力,没一会儿啄子周围竟然都流血了。
宁堪手快,急忙打开一个鸟笼,三伏也急忙用软布把另一只雉鹰包裹起来。
离开笼子的雉鹰,立即展翅向上,融入天幕的同时,从赤水一侧空中来了一片嘈杂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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