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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正则堂传 > 第178章 异道三
    肖愈的左手缓缓抱上平鸷的脊背,右手则覆上他的后脑勺不断轻抚。因为被捏着喉咙,肖愈很是想咳嗽但被生生压着,脸颊带赤。他忙着思考如何安抚平鸷,完全不顾自己极有可能在平鸷的失控下丧命。

    “静心,不要被愤怒困了心智。”肖愈说。

    平鸷好似处在半疯状态,眼眸通红极为恐怖,但眼中不时闪动清明,他在失智和理智见不断挣扎。一只手还在肖愈的脖子上,另一手却在缓缓松开不停颤抖搭在肖愈的肩上,倏然用了狠劲抓住了他的肩:“横竖这一切是你早几年布好的局,我心甘情愿地跳进这个坑就是!”

    肖愈一吃痛,如刀锋一般的眉头继而紧蹙,他也用上了力气抱住平鸷,生怕自己一松手,平鸷就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你不要这样,我很心痛。”肖愈说。

    平鸷厉声嘶吼:“梦?双楼是怎么回事?希声坊又是怎么回事?鱼沉渺怎么会心甘情愿让子都被心怀不轨者迷惑!从封示案开始,你就……就……赵砌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就是我一直等待的明君,我战战兢兢这么久,以为等他继位就能……我舅舅还在等我……幽州……”

    “挚哥儿!”

    一声呼唤,平鸷乍然镇静,他眯起眼睛,似乎在寻找那声呼唤的来源,他茫然地环顾四周,随后又有一声轻唤落在他的耳边:“挚哥儿。”

    两行热泪顺着平鸷的脸颊流下,他原本以为,今生与滕芷兰的缘分已无,再相见犹如登天,再也无人会唤他的小字。他在短暂的失控后也逐渐找回神志,他的手从肖愈的脖子上缓缓拿开,想从肖愈的怀中挣脱却被紧紧抱着无法动弹。

    肖愈在他耳边低声呢喃,道:“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重要的人,其他的一切,都排在你之后。”

    此话一出,霎时平鸷又激动起来,这次他无论如何也挣脱开来,一如往日的沉着从容,然而眼角的泪痕暴露了他适才的手足无措。眼神轻轻掠过肖愈的脖子,上面的红色指印清晰可见。平鸷不再去看肖愈,他动了动手指头,掐着别人脖子的触感还在他手中残留。他很不自在地握拳又松开,几道红色的手印在他的脑海中。

    “抱歉,我失态了。”平鸷凄然道。

    肖愈道:“你没事就好。”

    短暂的沉默之后,平鸷终于想起自己为何而来,他问肖愈:“那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

    “徐梧他说他的药里加了五石散,如果别人误喝,则后果不堪设想。”肖愈道。

    平鸷长叹一口气:“原来如此,难怪你会急匆匆跑来不许我喝药,你以为他在我的药中动了手脚,结果中招的是赵砌。”肖愈心里惦记着他,故而在得到消息的时候首先来找的也是他。

    肖愈颔首表示赞同,平鸷所说如实。

    药是出自徐楠之手,随后由文箕亲自照看服侍赵砌服下,中间不会有其他的人经手,是哪里出了问题?徐梧就算有方法害死赵砌,那他为什么要提醒肖愈药中有问题?此回的事蹊跷太多,可惜因为登基大典无暇厘清,现在,该是将这一切全部查清的时候了。

    “你知道为什么自武帝病逝后,我就未在关心过蜉蝣子之事,以及贾飞弦逃哪儿去了我也放弃找寻。”平鸷说。

    肖愈:“你看出来了。”

    平鸷:“嗯。我带着你一起进宫,是担忧蜉蝣子的人在皇宫中安插眼线,以前在武帝管辖之下,皇宫里绝对安全。徐梧身后有蜉蝣子的人,他一个人无法做到投毒。”

    肖愈轻叹一声,说:“贾飞弦藏身之处我已知晓。”平鸷想要问询,但肖愈又说:“贾飞弦的事等你查完赵砌之死的真相再说,目前不着急,这一次等你回来,我一定告诉你所有的事。”

    “你让我不悦,无论是你所言还是所为。”平鸷皱眉道,“最让我不悦的是,你竟然说服了我。”

    肖愈难得地露出一笑,他想再去拥抱平鸷但被他躲开,于是只能作罢。

    这时,陈研敲门道:“爷,林爷,该用饭了。”

    平鸷道:“甚好,我也有些饿了,不过你们怎么知道我今日会回来,做菜做得这么利索,前脚我刚进门后脚就摆饭。”

    陈研答道:“是王管家,他日日都让小的们为您二位备着饭,不曾停过。对了,小的刚才还看见他从这个院子里出去,您没看见他?”

    王学滕听见他与肖愈的争吵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平鸷说。

    关于王学滕,平鸷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他,他本是武帝派来的人,现在武帝死了,临死前还说王学滕任由平鸷处置。看他所作所为,也没有故意找什么茬,但要说放了他走,王学滕知道得太多,平鸷还真有些不放心;但要是留着他,平鸷还是觉得挺膈应。还是先让他待在府中吧,平鸷想,就算是为了报答他一直保护的武帝遗信。

    他这样想得出神,肖愈伸手去牵他却被侧身躲过,肖愈的手悬在空中整个人愣住了。 m.a

    平鸷:“抱歉。”

    “没事。”肖愈装作无事,但旁人可以明显感受到他的失落。

    平鸷有一种预感,待到所有的事情都结束,自己和肖愈恐怕也就此走到了头。回想往事,滕芷兰与滕取冰亲兄弟双方自出师后,互相不间断怄气几十年,肖璇死后的那段时间里闹得更甚,而此刻赵砌之死,也宛如一道高墙立在了他与肖愈的面前,无论如何,赵砌不该是正则灵均与蜉蝣子恩怨的牺牲品。滕芷兰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对蜉蝣子的事闭口不言,但平鸷和肖愈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在他与滕芷兰的最后一次谈话时,滕芷兰说,要要提防会下棋的人。

    这个“会下棋的人”不是指一类人,而是专指某一个人。滕芷兰不愿他继续查蜉蝣子,但又担心蜉蝣子会危害到他的性命,所以给出了这样一个线索。

    饭桌上都摆着平鸷平时爱吃的菜,肖愈向来不挑口,这一顿饭吃得冷冷清清,一位侍女在王学滕的暗示下随口调笑几句,平鸷望着她友好地笑了笑,以免没人捧场显得太尴尬。众人见平鸷打不起精神,也知趣地闭了嘴,各忙各的去了。

    平鸷一吃完漱了口,肖愈就问他:“你要走了么?”

    “嗯。”平鸷道。

    肖愈:“我等你回来。”

    平鸷对他付以一笑,转身抱着正则剑出了府,此时此刻,这把冰冷的兵器成为了他内心的依靠。

    赵磐果真没有让平鸷失望,就在这半天里,他差不多已经对宫中的情况完全熟悉。他对平鸷说:“丞相,朕与你一同审案。丞相曾经在大理寺任职,提点刑狱。擘肌分理,经手无数案件未有一人喊冤不服,此番先帝之死,有丞相在朕身侧,必定不日就能水落石出。”

    “陛下,这案子不一般,当日在场所有人,不对,在先帝殿中的所有人都必须一一审过。”平鸷道,“与先帝接触过的人,臣亲自审,其余人等交予大理寺。”

    赵磐:“就按丞相所说的办,在审徐梧和文箕时,朕会去旁听。”

    “文箕?陛下怎么会对文箕感兴趣?”平鸷疑惑道,“文箕虽与先帝多有接触,他应会提供许多证据,但是凶手的可能性不大,他是武帝选出来的人。”

    赵磐有些无奈,他说:“登基大典一结束,荣王打听到文箕被关押,他现在已经找了朕三回,朕没见他。”

    平鸷笑了笑,道:“您做得对,这件事查清之前,任何人来说情都不要见。先晾一晾文箕,首先提审徐梧,而在审问徐梧之前,臣想先审徐府的门客卓青,他与徐梧交情甚好,一定知道不少内情。如果陛下没有其它的事,臣就先告退了。”

    “等一等。”赵磐喊住了他,而平鸷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某种奇妙的东西。

    平鸷:“何事?”

    赵磐望着他,有些小心,有些试探:“至于徐楠,你打算怎么办?”

    平鸷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不容置喙道:“若他有罪,杀之。”

    赵磐点了点头,一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平鸷出了宫去了一趟徐府,眼下徐梧徐楠均被关押,徐府也被严密监视,府中只有一位十四岁的侄少爷守着。平鸷进了门就看见了徐阿相,他再不像往日那样四处撒野斗鸡走马,衣服粘泥全身邋遢,如今俨然一个府中管事儿的。人的长大往往就是一夜之间,一遇上事就不由自主地懂事了。

    平鸷很是和蔼的对他讲话:“阿相,卓先生在么?”

    “平大人,在下徐怀心,丞相大人这个时候不该唤草民的小字。”徐阿相躬身道,“卓先生是在府中,不知您为何要见他?”

    平鸷原本想对这个小孩态度好一些,但见他这般严肃自报姓名,便想着也同样严肃地对待他:“徐尚书涉案,卓青与徐尚书来往过密,不得不问。”

    徐怀心还想说些什么,但此时卓青快步走了过来,他站在徐怀心的身前挡住他,道:“平相大人既然召见,草民这就随您而去。阿相年岁小,不懂事,望平相大人不计小人之过。”

    平鸷望着卓青,道:“这是自然,只要卓先生坦言你所知晓的全部,本相自不会为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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