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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正则堂传 > 第167章 车覆三
    陈研为平鸷煎了药,在他将药端去时,平鸷正在忙,没顾得上喝,他便决定将药热一热再端去。王学滕见状,直接把药拿去倒了,冷言道:“爷没喝就倒掉,不要再热一遍,熬新的。”

    陈研心中很是不服,但谁让王学滕才是平府的大管家,往日里平鸷也对他很好——平鸷对每个人都很好,只要不犯错,即便是跟下人说话也是轻声慢语,尤其是对王学滕,陈研看得出,爷待他与待旁人都不同,还经常点着名让他在书房伺候磨墨。

    但是那些曾犯过错的下人……陈研拼命地回想,上一个犯错的是谁来着?又是犯了什么错?他想不起来前因后果,只记得爷给了他一笔银两,还不少,直接扫地出门,此后京城里也没再见过那个人,估计是得了钱回老家了吧。

    新煎的药已煎好,陈研将药碗放进一个陶制的汤盆里,盖上盖子保温,急忙忙给平鸷送了过去,然而他不在,房里只有肖愈一个人。

    陈研:“林公子,爷呢?药煎好了。”

    肖愈似乎脸色不佳——陈研也没见他脸色好看过。肖愈说:“他出去了。”

    陈研:“爷就算再忙也该喝药啊,您知道他去哪儿了么?”

    肖愈:“梦?楼。”

    陈研惊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梦?楼!”他竟然撇下了林公子,去了梦?楼!爷怎么能这样。

    肖愈:“你先下去吧,等他回来,我会看着他吃药。”

    他镇定自若,云淡风轻,殊不知此时陈研心中已激起惊涛骇浪:爷怎能如此对待林公子,实在太滥情了。他向肖愈投去同情的目光,其中夹杂了些许痛恨,让肖愈完全摸不着头脑。

    肖愈忽然起身,拿起佩剑,说:“我出府一趟。”

    陈研心中默念:不好,林公子不是去梦?楼捉奸,就是心灰意冷离家出走了!他看了看肖愈的剑,却没有胆量拦住他。

    平鸷完全不知道自己家里出了什么幺蛾子,他望着子都熟练的茶艺,感叹道:“真真是数日不见,如隔三秋,子都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子都将一杯茶端到他面前,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他的赞美,但他还是话里带刺:“你还知道来看我,我还以为你死外面了。”

    平鸷笑了两声,他一点儿也不对子都的恶劣玩笑生气,他看了一眼那杯热茶,手指在杯口不停地摩挲,但并没有喝茶的打算。许久后,他轻轻说:“说的好像你清楚我的死期似的。”~

    子都提着茶壶的手瞬间一抖,有茶水撒出,溅了一地,也溅在了他的手上。平鸷忙夺过茶壶放下,又拉起他的手细看:“还好,只是溅了几滴滚水,没有烫出泡,有些发红。”

    子都想收回手,但被平鸷死死拽着,动弹不得:“我身上正好有治外伤的药,给你上一些,不要乱动。”他拿出一瓶药,白瓷药瓶很是小巧精致,往子都的手上红了的地方撒上药粉,还找了绷带认真绑好。

    子都看了看自己的手,抬头瞪着他:“你给我讲过,你小时候去喂鸽子,他被红血蓝啄伤了手,你就是这样为他包扎的么?”

    “嗯。”平鸷沉声回应,而子都的另一只手轻轻覆上了他的腰。

    “你们两个睡过了?”子都眼里竟意外地噙了泪,“他也是这样抱你的么?”

    平鸷很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看来是自己刚才吓到他了么。平鸷重重叹了一口气,说:“肖愈的人生和你的人生是两条路,你没必要一直对他有执念。”

    此话一出,子都再也忍不住,两行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你懂我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是我,他是他!”

    平鸷递了手巾予他,他没有接,声音带了些哭腔:“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对么。他就是天下最不负责的父亲,他根本就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他只要有徒弟就够了!”

    自从子都记事起,就不知父亲为何物,再加上亲生母亲是梦娥楼的妓/女,当他问起关于父亲的事时,周围人只会对他付一不怀好意的一笑。再长大一些,他懂事了些,明白那些笑容的背后有多恶心恶劣,就不再问了。子都从小性格急躁,越长大越是如此,可偏偏相貌出众,总造人开各种各样的玩笑。但只要谁对他出言不逊,他就找上门去和人家打架,打到对方跪地求饶为止。

    子都:“就在我已经接受自己是个杂种的时候,他竟然回来找我,我竟然……真的有父亲。一声不吭突然出现,想起我小时候收到的屈辱,我真的……恨不得他去死。”

    平鸷见他打了个哭嗝,帮他拍了拍背,幽幽说道:“如你所愿,他已经死了好几年。”

    子都被气笑了,明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再这样一笑,登时唾液进了肺管子,剧烈地咳了起来。

    平鸷:“慢一点,为一个死人又哭又笑多不值。”

    子都一把推开他的胳膊,喊到:“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平鸷装的挺无辜:“你不是给我送了祭文么,我来给你说一声,我还活的好好的,祭文一时半会儿用不上。”

    子都恶狠狠地说:“等你真的死了,我一定给你写一千份祭文。”

    平鸷坐会原来的位置,他伸手端起茶杯,经过这么长时间,茶水早就凉透:“你说,如果我喝下这杯茶,会不会马上就要你写一千份的祭文了?”话音未落,茶杯已触到嘴唇,子都慌忙往前一扑,打落了平鸷手中的茶杯。

    平鸷漠然道:“茶凉了,你要为我再斟一杯么?”

    子都的脸在轻微抽搐,他的嘴唇抖动几下,说:“我这儿的茶太贵,你喝不起,快点儿滚。”

    平鸷擦了擦撒在自己身上的茶水,他说:“既然没茶喝,那就聊聊天如何?就从你喜欢上肖愈开始聊起吧。”

    子都失声道:“我没……” m.a

    平鸷打断了他的话:“自你我相识,你便使出浑身解数戏弄我,不就是故意惹他生气么。肖愈看上去不苟言笑,心里却很明白,不然他也不会一直故意冷落你。”

    子都不再争辩,他默认了。他本该因为滕取冰而嫉恨肖愈,但决没料想到,自己会极其在意这个冷冰冰毫无情趣的人,但要说在意他哪一点,子都说不上。这是什么情感,子都也不明白。

    他不停地追问平鸷,他们少年时经历多少故事,将他的过去牢牢记在心里,但又不愿听平鸷提起滕取冰相关,于是每到说起他的父亲,子都就气呼呼地说不听了。

    子都沉默片刻,道:“在我认识他以后,就看见他时常拿着一支笛子发呆,又一次竟然干坐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整个人像个木头一样。”

    平鸷不由得为之动容:“是这样吗。”

    “而我问起笛子的事,他却十分宝贵,连看也不让看。”子都笑了笑,他是在嘲笑自己,“后来有一日,他借我的衣服前往希声坊,我知道是你来了,就故意要他留下笛子做抵押,他竟然即刻同意。我以为他是要放弃你,没想到,他留笛子在我这儿,只是为了故意引你过来。”

    平鸷左手支颐,嘴角抑制不住地笑:“听你这样讲,我心里很高兴,你过去以及今日下毒害我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子都仰天长叹:“你竟……一早就知道,还一直故意喝了我下毒的茶水,平敛翼,你真是太令人讨厌了。”

    “多谢夸奖。”平鸷眯起了眼睛,“虽然这件事不追究,但我记得你十分清楚滕堂主的死状,还清楚他死后被仇家剖尸,五脏六腑被掏出来喂狗……你能告诉我,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么?”

    他的表情让子都嗅到了危险的信号,曾经不经意的玩笑话竟然也被他看出了破绽,还按下这么久,这个人太可怕,子都不寒而栗道:“你……如果我不说,你会杀了我么?”

    平鸷摇了摇头,说:“不会,论起血缘,你我算是表亲,我的亲人一双手就能数的过来,就不要再少一个了。但是,这也仅限于不会要你的命。”

    子都内心挣扎几下,他喉结滚动几下,道:“说起这个,你根本不知道肖愈在那个混蛋死后遭受了什么,他到底为什么会容颜大变。”

    平鸷奇道:“他小时候就易过容,不过是把容貌恢复成原样吗?”

    子都嗤笑道:“这是易容,不是得个风寒,吃两剂药就能好,肖愈他……”

    语未说完,一阵剑影忽然袭来,一黑衣人从窗户跳入,持剑直指子都咽喉。平鸷早有防备,瞬间拔剑,挡住这一招,将子都护在身后,他一声冷笑:“终于按捺不住,想杀人灭口了么。”

    黑衣人似乎完全不把平鸷放在眼里,只是走剑三招,平鸷就输得体无完肤。就在黑衣人快要得手一剑贯穿子都胸口时,又一人从窗户跳了进来,来者正是肖愈。

    平鸷费了很大的力气几才从地上爬起,他半真半假道:“子都,你的心上人来救你了。”

    与此同时,军帐之中,赵钦忽然发烧昏迷,吴军与北魏之战首次失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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