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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正则堂传 > 第130章 纤冗二
    “白家不是书香门第么,怎么还有这些产业?”平鸷问道。

    康委之懒洋洋地靠在桌子上,等着身边一个姑娘为他斟酒喂菜,他嚼了两口将嘴里的东西咽下肚,牙上还沾了片菜叶子:“书香门第有书香门第的风雅,沉碧楼不是普通的妓院,来这儿光有钱可不行,这里不收庸俗客人。”

    正说着,一个管事的姑娘来了,跟在她身后的侍女捧着文房四宝,管事姑娘说:“今天沉碧楼比试书法,敢问哪位贵客可赐下墨宝?”

    沉碧楼的规矩,每日出一个题目,赢的人酒水全免,美人白送。虽然来沉碧楼的客人不差钱,但能赢下一局,自然是荣耀无比。

    康委之说:“我们三个一人写一幅字,随便比比,比不过的话我掏钱结账,你们看如何?”

    平鸷微微颔首,说:“我可以的。”

    他悄悄捏了捏肖愈的手指,意思让他随便写写,不要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毕竟肖愈还是通缉犯,以防万一,还是最好不要留下字迹。肖愈反手握住他,表示明白了。

    康委之第一个写,几笔一挥,他写了自己的名字,一张纸上只写了“康委之”三个字,占得满满的。平鸷扶额,康委之的字写的不错,没他性格那么轻浮,但写书法写自己的名字,真是一言难尽。

    接下来他示意肖愈去写,肖愈提笔写字,果真听他的话随便写了写,字写的及其丑,简直惨不忍睹。而且肖愈写的东西也让他无言以对,只写了一句话,“泽有水而流有限,多必溢于泽外”,节卦,万物有节。

    平鸷一言不发,他怕留下痕迹,只能改变字体,而这个世上他模仿地最熟练的笔迹,就是滕芷兰的。他二话不说,用滕芷兰的笔迹写了一句话,“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肖愈瞅着他的字,沉着气脸色不怎么好。

    三个来沉碧楼享乐的人,只有平鸷写的东西稍微能与“享乐”两个字搭点边。

    管事姑娘笑吟吟地带着三份字走了,说是等评选结束后就告知结果,临走前目光还在平鸷脸上停留了片刻。

    平鸷继续吃吃喝喝,顺便看康委之和姑娘调情。也有姑娘想凑到他身边,但被肖愈一个眼神吓跑,平鸷心里觉得十分好笑。

    从小被滕芷兰养大,平鸷也被带的在这方面是个榆木脑袋。下山之后,他先是沉浸在被滕芷兰无情赶走的伤心中,随后沉浸在肖愈出现又失踪的无奈里,无暇关心这些。做了一年官,被各路长辈上司追着说亲,又因为他常年泡在梦?楼,媒人都望而却步。除了和贾飞弦的乌龙婚约,平鸷的情史简直比白纸还白。

    平鸷想,家中长辈对后辈的影响实在太大,大概自己也会和滕芷兰一样,一辈子无法娶亲。他也有些担心妹妹的未来,跟着滕芷兰,平鹞估计也会长歪。自己大不了就这样,妹妹可怎么办?如此一想,他愁得酒也喝不下。

    还有肖愈,自己当时为了留下他,说的那一句“家眷”……种种情愫,实在难以言明。

    平鸷很喜欢酒,尤其是美酒,但出门在外,他不敢敞开喝,只怕喝醉了控制不住自己会胡说八道,尽管他觉得自己酒品其实不错。

    康委之看出平鸷心不在焉,悄悄趴在那姑娘的耳边说了什么,姑娘点了点头,掩嘴笑着望了望平鸷,随后出去了。

    “你对那姑娘说了什么。”平鸷对姑娘临走前的一笑,笑得有些毛骨悚然。

    康委之悠然说道:“我看这里的酒不合你的胃口,让她下去重新拿一壶好的。”

    平鸷一脸地不信,但也没有说什么。

    不一会儿,有人来了,是先前管事的姑娘,她后面的女子宛若出尘仙子,端着一壶好酒,脸红着低着头,时不时抬头瞥一眼平鸷。

    管事姑娘捧着平鸷之前写的字,说:“恭喜这位公子,您的字今日夺魁,您和您朋友的今日请在本楼自便。”说着,她将酒放到桌上,但没有打算为平鸷斟酒:“这是本楼招牌酒,特来赠予公子和您的朋友。”

    平鸷心想,夺魁的不该是我,应该是我师尊。

    这时,先前被康委之喊出去的姑娘也回来了,她对管事姑娘悄悄说了几句话,管事姑娘点点头,说了句“打扰”,让美貌女子先出去。美貌女子一脸迷茫和愕然,但还是走了。

    管事姑娘说:“公子请跟我来,这是夺魁者的特权。”

    平鸷笑着拍了拍肖愈的肩膀,跟着管事姑娘,一直走到另一间房里。房里坐着个明眸皓齿的小倌儿,看他神情,似乎有些局促不安。

    “这是怎么回事?”平鸷疑惑不解。

    管事姑娘说:“本来按照规矩,是该由本楼头牌陪您,但您不喜欢,只好以此补救,望您见谅。”她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只留下平鸷和那个小倌儿。

    平鸷此时此刻的感受是,康委之真是害人不浅,绝对是他刚才对那姑娘胡说了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小倌儿年纪似乎不大,看起来比子都还小了几岁。他脸色苍白,似乎有些怕平鸷。平鸷温柔地笑了笑,坐在榻上说:“你别害怕,就坐着陪我说说话就好。”

    小倌儿身体有些发抖,声如蚊呐:“公子,我来服侍您。”说着要为平鸷斟酒。

    平鸷看他可怜,一时心软就喝了,他说:“你真的不用勉强。”

    “不,不勉强。”小倌儿说,“就是,那个,公子,奴家可不可以先把身上的东西卸下来,把您服侍舒服了再戴上?”

    平鸷有些懵:“什么东西?你要是想拿下来就拿下来吧,你自己随意。”

    小倌儿缓缓脱了外面的袍子,里面仅仅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而纱衣下面的身体上,绑着数道红色的绳子。

    柏子山。

    赵镌拒绝了儿子的搀扶,一个人从马车上慢慢下来,她望着眼前的柏子山,面无一丝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为了躲避追杀,短短几天的路程却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万幸终于平平安安到达。

    “纶儿,看见那些鸽子了么,去把拜帖绑在鸽子腿上。”赵镌说。

    吴纶手里捧着拜帖,说:“是。”他选了一只健壮的红血蓝,小心翼翼地绑上拜帖。红血蓝通人性,知道他有要是前来,一反常态没有啄他的手。等他绑完,鸽子转身飞进树林,消失无踪影。

    “等一会吧。”赵镌扭头望着戴面具的侍卫头领,说,“武?。?阏饩妥甙桑?プ瞿阆胱龅氖隆!?

    戴面具的侍卫单膝跪地,为了防止被人认出他是武家余孽,常年带着的铁面具已经长在脸上,无法取下。他说:“先帝临终前写了三封信,第一封写给滕先生,第二份写给殿下,而我后来才知道,第三封是写给我的。先帝命我保护殿下一生,我绝不会违命。”

    赵镌叹了口气,说:“随你吧,你就留在这里等我。”

    “是。”武?∷怠

    没等多久,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从山上而来,来人正是平鹞,她肩膀上还停留着刚才那只送信的红血蓝。她像赵镌缓缓行礼,说:“宣城长公主,还有世子,我师尊请您上山一会。”

    平鹞在前面带路,赵镌和吴纶就跟随在她身后。她边走边想,今日师尊一看到信,脸色就差到极点,估计是又要骂人。

    她心里苦恼着,转眼已经带着身后二人走到正则堂正厅内。

    滕芷兰一身正则涡纹袍,发冠梳得很是端庄。平鹞心里暗暗奇怪,这样严肃的师尊,她是好久都没见过。这样看来,滕芷兰对于赵镌很是看重。

    赵镌一步一步走得很稳,缓缓走到滕芷兰面前:“多年不见了,滕先生。自我和吴自扰完婚,我就没再见过滕先生,也没见过皇兄。”

    滕芷兰向赵镌微微行礼:“殿下,您是一点儿都没变。”

    赵镌受了他的礼,然后又向他还礼:“您也是没有变过。”

    平鹞为他们一一奉茶,被这两个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奉完茶,她就乖乖站在滕芷兰身后。

    “长公主殿下,您今日来我正则堂是为了什么事。”滕芷兰问她。

    赵镌看了看平鹞,说:“这个丫头就是平幽子的后人么?”

    滕芷兰表情很是不悦,但他没有对赵镌发脾气:“没错。”

    “滕先生知晓天下事,自然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来。”赵镌的傲气浑然天成,即便时来求人,她也无法完全放低身段,“大厦将倾,独木难支,请滕先生帮我。”赵镌双手端平,竟然俯身向滕芷兰行了大礼。

    “母亲!”吴纶看到母亲这样,不忍叫出了声。

    赵镌:“闭嘴。”这两个字仿佛有千斤重,压迫着在场的所有人。

    滕芷兰眉毛拧成一团,说:“我不会为了吴自扰一个人,搅乱全天下的安宁。”

    赵镌缓缓起身,她双眸直视滕芷兰,说:“滕先生误会了,我是赵家人,自然心里记着赵家的天下,宁愿自己身亡也不愿天下大乱。我今日所求,不是求滕先生出山,而是求滕先生护下我的儿子。之后我会亲自去建康,与赵钦谈判。”

    滕芷兰忽然冷笑一声,缓缓骂道:“要是长公主的儿子也留在正则堂,那正好,吴肖平徐,四大家的后人我全都亲自养过了。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我正则堂在你们眼中,就是为了给你们带孩子的。”

    赵镌再次向滕芷兰行了两次大礼,凑够了三次。礼毕后,她说:“这三拜,是身为母亲的我在求您,接下来,就是赵氏皇族在求您救人。您知道的,这世上,只有我的孩子离先帝的血脉最近,这是赵氏皇室最后真正的血脉,所以我您求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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