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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正则堂传 > 第110章 狡童三
    二人边走边聊,平鸷道:“你该劝你大哥赶紧给你生个侄儿,最好侄儿像足了你,整日给他惹祸,这样他就无暇再管你。”

    徐楠:“我也这样想,可就是没侄儿接我的班啊。徐阿相是寄养在我家,我大哥只把他当客人,没真正管过。”

    说话间,平鸷和徐楠就到了花厅。还未到春天,花厅里香气馥馥,惹人迷醉。徐府里养了能工巧匠,置了个暖阁培养花草,竟然骗过了天时,在冬季种出了花卉。

    吴约早就回来了,正和徐梧在对弈。见了本尊,平鸷默默地想,她到底是穿了多少件衣服,才撑出男装时的体型。还有面上妆容也是大变,眼前的吴约是亭亭郡主,希声坊的吴约是俊逸男子。

    徐梧见他们俩进来,笑道:“花厅暖和怡人,正厅古板死气,我害怕你们拘束,就让你们到花厅相见。”

    平鸷道:“许久不见,我又来叨扰你了。”他又向吴约一拱手:“见过郡主。”

    吴约向他微微颔首示礼,并未露出其他情绪,就像是第一次见到平鸷一般。

    徐楠笑嘻嘻道:“大哥又和郡主下棋呢。”

    “嗯,郡主棋艺精湛,我总是下不过。可越是下不过,就越想下,不知不觉,就已经输去了许多。”徐梧道,“不过输给郡主,不算吃亏。”

    吴约道:“引鸾说笑了,明明是让着我故意输的,我怎么会不知好歹,大言不惭地说我赢了。”

    外面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平鸷头疼的不行,因是徐阿相又到处乱窜,窜进了花厅。

    徐楠又开始骂道:“怎么又跑进了花厅,你是属耗子的吗,溜得这么快。”

    徐阿相吸溜了一下鼻涕,环视着众人,他在瞧见吴约时却突然站直了身,看起来倒有些人模狗样。他用袖子擦了擦脸,脸上的泥一擦净,清秀面容显露,小脸蛋上还有两坨淡淡的红晕。

    徐梧笑着问了问徐阿相的功课,他一一作答,倒也对答如流。等徐梧问完,徐阿相竟不知不觉挪到了吴约身边。他露出此生最惹人怜爱的笑容,对吴约说道:“郡主婶婶,怎么今日一天都没见你。”

    吴约道:“今日天气不错,我就出门转了转。”

    徐阿相捧着小脸装可爱:“郡主婶婶,下次出门带上阿相好不好。”

    “可我去的地方,阿相不一定会喜欢。”吴约婉拒道,还摸了摸他的脑袋。

    徐阿相晃了晃脑袋,主动将头顶往吴约手下送:“郡主婶婶去哪儿,阿相就喜欢哪儿。只要能陪着郡主婶婶,阿相做什么都乐意。”

    徐楠“啧”了一声:“瞧瞧这小屁孩,精的不行,瞧见郡主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徐梧道:“二弟就领着敛翼去休息吧,你带着他在街上转悠了一日,肯定累了。接下来的几日就不要出门,在府里好好休息。”

    平鸷和徐楠走后,徐阿相也被婆子领了出去。临走前,他还恋恋不舍地攥着吴约的衣袖道别,走到门前还回头招了招手。

    徐梧亲手把棋桌上的棋子拾回棋罐子,温柔地说道:“刚才我说给二弟和平公子的话,也是说给郡主的。这几日外面乱,请郡主不要出门。”

    吴约耷拉着眼睛,“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徐梧又道:“除却我因公务不在府内的日子,九年了,每日对弈一盘,再冷的心也能暖热了吧。”

    吴约道:“算是匹俦挚友,也是棋上劲敌。除了引鸾,我还没有在棋上输给别人过。”

    他们两人一个是名门之后,一个是皇亲郡主,看似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在演一对佳偶良伴。吴约醉心于诗词曲赋,其余的事都好像不放在心上。徐梧虽温文尔雅,但他执拗于以心换心,吴约心里没他,他也就固执地不喜欢吴约。

    两个人就这样达到了一个奇妙的平衡点,如果说相敬如宾是形容一对夫妇最佳的状态,那徐梧和吴约就是伉俪的典范。二人默契地知道对方需要什么,互相扶持支援。无法做真正意义上的夫妻,却在这九年里成为知己。

    徐梧正要出去,吴约突然发声说:“还在冬日,寒气重,引鸾记得服药。”

    “多谢郡主记挂,请郡主好好休息。”徐梧一颔首,转身出了花厅。

    平鸷一进徐楠的寝室,就在里面发现了几坛好酒,他抱着酒坛说道:“好兄弟没白交,给我留着这么好的酒。”他打开封泥嗅了嗅:“上好的缥醪酒,真是难得。”

    徐楠去夺酒坛,往左平鸷就向右躲,往右平鸷又往左躲,二人嬉闹一会儿,徐楠气喘吁吁道:“论轻功我比不过你,我认输。你也稍微收敛些,今个儿在希声坊喝了半斤多,幸亏我在场,要不然陶陶早就轰你出去。回来还要接着喝,小心你溺死在酒坛子里。”

    平鸷将酒坛放置原处,笑道:“我现在不喝,反正你是为我备的酒,迟早进我的肚子。”

    “呸,谁给你那么大的脸。”徐楠啐道,“这酒我放馊了也不给你喝。

    正闹着,谨行敲门道:“平公子,希声坊的人,把您的鸽子送回来了。”

    刚才在希声坊,鸽子被陶陶派人带下去喂,走时匆忙,再加上希声坊乱哄哄的,就没顾得上红血蓝。现在鸽子被送回,平鸷心上大喜。~

    “嗳,鸽子是回来了,可还有一样东西没回来呦。”徐楠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平敛翼的一颗七窍玲珑心,全都被那青衣公子带走喽。”

    平鸷被他气笑了:“没错,我就是被他迷住了,三魂没了七魄,只剩行尸走肉。你大哥不让你我二人出去,我这相思成疾,恐怕命不久矣。”

    “这还在正月里,乱说什么话。”徐楠骂道,“我大哥只是嘴上这么说,不会真的不让你我出门。不过你可想清楚,想养小倌儿,是要用银子堆的,你要是没钱的话……”

    平鸷以为他会说,没钱还逛什么窑子,回家洗洗睡吧,没想到,徐楠一脸真诚地说:“你要是动了真心,那我帮你养。只要他也愿意跟你,省吃俭用帮他赎身,我大约还是能做到。”

    平鸷突然不知说什么好,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怎么,被本神医的豪情感动得说不出话。”徐楠嬉皮笑脸地说道,“打住打住,我可不想受你一拜。我就想看看,这世上是否真的有一见钟情这种东西。”

    平鸷长叹一声,一反常态的没和他斗嘴,只是气不过地拍了拍桌子。

    次日早上,徐楠就打着哈欠穿上官服去了礼部,临走前吩咐谨行带平鸷去一趟梦?楼,甚至连嫖资都已经备好。

    平鸷毫不客气地拿着徐楠的钱,独自一人去了梦?楼。因是昨日希声坊出了人命案子,虽然和梦?楼没什么关联,但那些留恋声色场所的公子哥儿,觉得还是命比较重要,所以里面没几个人。

    梦?楼管事的老鸨也没为难他,一听平鸷点名要见子充公子,老鸨好奇地打量他几眼,道:“子充今日确实闲着,但他性子古怪,见不见客,全由子充自己作主。您要是不想要子充,别的小倌儿也定能让公子满意。”

    平鸷笑着问道:“不见客就没银子,您倒是舍得这棵摇钱树。”

    老鸨摇摇头:“子充挣钱的门路多,不差这些。”但具体怎么赚的银子,她没有细说。她又说道:“子充喜欢笛子,若是公子也懂笛子,说不定子充会愿意见您。”老鸨招了招手,唤了个人领着平鸷去找子充。

    领路的人一到地方,说了句“请”就溜,连门都不叫。

    平鸷想了想,取下自己腰间的笛子——这是肖愈的笛子,做工极其精致,上面还镶嵌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和四年前相比,这笛子通体光滑了许多,玉也更细腻了些,一看就知,是被人握在手里握了太久。

    那年八月十四的夜晚,秋风萧瑟,月色沁凉。一曲《雉朝飞》,划过四年的时空。

    屋顶寒风,二人对月酌酒,当年乐曲虽吹得凄凉,少年人的热忱却不会就此湮灭。如今平鸷再吹起这首曲子,方感受到双鸟失去对方之痛。

    昨日死了人,今日下大雪,人人皆言是死者含冤不能瞑目,才引来大雪。平鸷笛音一响,窗外桃树上的积雪纷纷落下。

    就在曲子快到末尾时,房内也起了笛音响应,双笛初次合奏,却是严丝合缝,默契异常。

    曲毕,房门从内打开,子充一身青衣,美如冠玉:“公子请入内,可否赏脸与子充一叙。”

    平鸷没有被他的美貌晃了眼,他并未显出有多欣喜,跟着子充进了屋。

    不是肖愈的面容,也不是那日在希声坊遇见的人的模样。

    平鸷对自己说了声“莫着急”,耐心坐下,看着子充倒酒。

    子充问:“如何称呼公子?”

    “平鸷。”

    子充道:“平公子笛子吹得好,可否让我瞧瞧您的笛子。”

    宽大的袖子下面,平鸷紧紧攥着笛子:“可以给子充公子一看,但子充公子是否有回礼?”

    子充放下手中的酒壶,快步走去取了个狭长的木盒来,他将木盒递给平鸷,平鸷打开看后,闭上了双眼。

    相隔几年,他再次见到了自己的那支笛子。笛子上挂着的玉球,还是滕芷兰买给他的;笛口还有一道划痕,是滕芷兰做笛子时的手误。那晚肖愈走得急,走了后就再没回来过,唯独带走了这支半新不旧的笛子。

    他正要拿出笛子,子充却将木盒伸手夺走。子充说道:“有一个人将这支笛子寄放在我这,平公子你只能看,不能碰。”

    平鸷因急切变了声,他问道:“寄放笛子的人呢?”

    子充微微一笑,平鸷越是急,他就越是笑:“谁知道呢,许久不见他来,可能是死了吧。”

    平鸷抿着嘴不吱声,子充分明是在戏弄他,故意不说真话,那就以静制动,耐心等子充开条件。

    子充将一盅酒送到平鸷口边,平鸷躲闪不过,只能就着他的手喝了。

    子充眼似秋波,惑人心神:“进梦?楼的人,不管是雅是俗,最终都是为了嫖。正好平公子和我的眼缘,那不如……”他的一只手揽在平鸷的腰上,手指不安分地摩挲着:“去我榻上探讨一下笛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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