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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学园物语 > 第331章 第五章 蜻 (3)
    蜻是个孤儿,出生于萨古地下游民城深处,物资最缺乏而竞争惨烈的黑暗中,母亲抛弃他,被作为食物养至两岁,在生命受到威胁时,蜻展现出强大的天赋异能,并用这股至尊力量支配周围存在。

    也许他的恐怖之处,怀胎十月的母亲最能感受,因此毫不犹豫地抛弃蜻,蜻无法见容于萨古的任何暴力集团及区域的游民族群,终于被推挤逐出地下游民城。

    站在中央星城的地面,蜻一无所知且孤苦无依,他异常显眼的天赋立即引起政府注意,被送到研究所,和那些具有异能的儿童们一起接受各种测试,从婴儿时期便间接摄食过多有毒物质,使得他身体健康极差,念力却是无敌的。w~

    很快地,蜻被隔离,他是那间研究所里唯一被评定为负级邪能者的男孩,最排斥他的反而不是无法理解异端生存方式的普通人,而是那些带着嫉妒的同类。

    很奇怪呢?明明都是被偏差待遇的小孩,一个接一个想要藉由挑战蜻证明自身价值的邪能者却总是前仆后继,蜻无法理解这种争取被异化的行为。

    直到后来他才从弄臣口中得知,人类有种特性,被人当成工具时固然会反抗,但当处境糟到连被当成工具的价值都没有时,人类反而会积极地想要证明自身被作为工具的价值。

    连利用价值都没有时,心情是很悲惨的。

    「终于……可以和你见面了,我很开心。」少年轻声说道。

    「本来没期待过能赶上,即使你来到中央星城,也未必是为了见我。」

    「自是专程为了你。」弄臣握紧他的手。

    世界似乎总是千篇一律,即使被关在密闭空间中,蜻依然可以轻松地追踪飞鸟轨迹,然而这样的温驯无法改变人们古怪恶意的疏离。

    额上十字纹是一旦植入皮下终身难以移除的生物细胞,无时无处不和寄主共生并散发微弱信息,遭到标记后,稚幼的负级邪能者失去了自由。

    蜻和那些一度被人类捕捉在手的奇异鸟儿一样,凭着自身能耐和对自由的渴望选择逃跑,因为不曾被彻底驯养,对人情世故稚嫩又陌生,但是蜻想活下来,想知道他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答案。

    额头上的印记,是众人夸夸其谈蜻只能当他们所有物的证明,可是,蜻又不是生下来就刻着印,是后人擅自帮他打上异端的记号,彷佛这样猎捕蜻的大人就成了正义化身了。

    只有年轻的世界戏徒对暗巷中那个孩子伸出援手,破坏纹章细胞,摆脱追兵调查,将蜻轻轻置入常理运转的光亮世界中。

    蜻尝到成为人类的感觉,但他已不满足了,第一次出现他想要理解却无从接近的存在,那就是世界戏徒。

    怪物。

    世界戏徒之中也有这样形容蜻,但和过去蜻所见的人不同的是,他们也这样称呼自己,所以是公平的;怪物,奇怪的东西,异常,只是一种客观中性的形容词。

    人怎么可以拿那些自己非所属的,无从经验过的事物词汇来裁判他人呢?那样不是太狡滑了吗?

    而且就算蜻是工具,他也不觉得别人拥有使用「蜻」的权力,当然弄臣是例外的,蜻曾含蓄地表示愿意为他实现任何愿望,却被弄臣拒绝了。

    弄臣的理由是,世界戏徒只靠自己创造游戏来实现愿望,如果不是这样,一切意义将失去价值。

    原来也有那样只是存在的意义,单纯的存在,就像蜻被认同时,那种颤栗的狂喜。

    然后,那个救了他的人,并没有太多时间和他相处,却让蜻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是世界戏徒,日环是世界戏徒,他的名字是,遮住太阳之影。

    蜻知道他只是只弱虫,但他的力量不是,因此当世界戏徒邀请蜻成为其中一员,允诺提供他自由与教育机会时,蜻答应了。

    因为他要追上那个人,并且让自己符合对方喜爱的资格。

    「这是最后了,不是吗?但是没关系,让我再一次发现你吧!蜻,辛苦了。」

    弄臣看着病床上年轻的世界戏徒,百感交陈。

    「我……」只是想要让你看见而已。

    蜻的存在曾经让所有戏徒都为之感叹惊讶,人类中竟也有如此雄伟的精神力,足以排山倒海,却是凝缩在这个小小的孩童身躯里。

    负级邪能者因其强大的天赋,往往也有着相对的缺陷,有的是极度不稳定的精神问题,也有些是身体方面的残缺,蜻认为他应该是两者兼具吧?在儿童过渡至少年的那段发育期,他的缺陷很明显地爆发了,使他无法像个正常人在阳光下活动。

    同时蜻的感知力和念力也达到了巅峰。

    蜻只能把这种绝望转化为对知识以及出生之谜的渴望,存在的意义,行动的意义,世界与环境的相对,还有人类活动带来的各种冲突,最后回到了他的出生地,地下游民城萨古,他一直以来最大的疑惑。 m.a

    蜻被允许在那样的自由与支持中,决定自己的人格和定位,他可以无恶不作,也可以张狂暴戾,但是,因为人生中和弄臣的初次相遇,蜻一开始就已经凌驾在人格上的纯粹力量,让他从来都用着一种特殊的视角与高度凝视着所谓的人类和所谓的自我。

    有人说他很接近神,但是,蜻觉得他更像一个奇妙的标本。

    他终于接近了「答案」,毋宁说,某个存在让他看见了答案,原本他以为到死都不会找到的东西,人类只被赋予寻找的欲望,却没有理解能力的真实。

    「因为日环大哥不让我追随,我只好站在你前面的位置。不过,这一切已经要结束了。」

    「蜻,我带你回国治病,不用再说下去。」弄臣看得出少年几乎是悬着一口气强撑着发言。

    「去年我的身体就不行了,依赖妖魔的力量才没有马上断气,它给了我生命力,我决定回到萨古,里林导师说他们需要我,那些人拚命恳求我帮助同伴。」

    「同伴吗?」弄臣嘲弄地摩挲手上血迹。

    「你说过每个戏徒都必须为自己玩场游戏不是吗?因为是偷来的时间,我已经无力压制光辉之都,这个□□已经坏了,不可能保留到首领回归的期限才使用,对计划也太危险了,至少,让我把这场烟花用在解放萨古上吧!」

    不知是光辉之都妖魔化后影响到蜻,抑或是妖魔凭依上蜻后又转与光辉之都融合,然而这件毁灭武器已经转变为具有奇异生命的妖魔之茧,正朝着中央星城的中枢移动,直到完全失控为止。

    「光辉之都的事就算了,反正大方向上也符合我们扰乱新世界的目标,但是,大家不是需要你的能力才承认你,小王子蜻,因为喜欢啊!」

    所有戏徒们都知道弄臣带回来的新成员,无论他们的来历为何,那段相处的过去时光里,戏徒们变成小男孩称呼中的亲切长辈,他们合力教导了在基石中被视为重要一环的「王子」。

    世界戏徒明知蜻拥有恐怖怪物的资质,却因着人类好奇的原罪而留下他,一边等待开花结果,但是后来对蜻的成长却大大感到惊奇。

    按照弄臣的描述,他几乎是从一个地上的毒蛇窝中,捞出了那被神烙印的小龙,但他们对蜻教导各种美德与罪恶,都无法打动这个孩子,最后,反而在蜻身上看见自愧不如的高洁与纯粹,蜻的确是最接近首领的年幼戏徒,可是他的生命也和这种光辉一样有如昙花将谢。

    最终,王子也仿效其他戏徒的使命与习惯,独自去进行自己的游戏,他选择和黎明小径合作,触发革命。

    蜻嘶哑着不肯罢休,对他来说,此时见到故人,已经是不敢奢望却实现的奇迹,他挣扎着,为了最后对那个人传达的言语。

    「我的游戏目标是、解放萨古、中央星城……一切诞生于此的命运……也许会失败吧?」雪白的少年扬起飘忽浅笑,因痛苦而无法放松表情,即使他是如此拚命地想要对弄臣笑一笑,好让对方能够安心。

    「因为加入世界戏徒才活得像个人类的我,最后想要试着相信一次……里林导师的理想,无论结果如何,为了这些期待着奇迹的被错待的人们,我必须暂时离开计划位置,暂时……很快就回来了……现在……」

    少年呓语着,皮肤下浮现浅紫色的血管,他紧紧抓着弄臣的掌心,忽然张大玻璃似的眼睛,弄臣紧闭着嘴唇不发一语,他想抽回手,为的是不让方才杀人的血腥染上对方,但蜻垂死的手指却丝毫不放松。

    「有种力量,能揉合那些坏的、好的、扭曲或者井然有序的标准,它征服了我,因此我要去实现我的愿望,那就是美……纯净的美……」

    不要这样强忍着致命的疼痛还要露出笑容,可悲的孩子。弄臣没想过要利用或同情蜻,这只是世界戏徒的直觉,他们寻找着能参与最终游戏的可能人选,为了那天持续地等待并有所交集地准备着。

    和游戏目标比起来,个人多么渺小,渺小得若不及时抓住,则将从指间永远地流逝。

    「日环大哥,你说过有阳光灿烂的地方,蜻确实看到了……」

    王子的任务是,守护打开监牢的钥匙,但是他撑不到蓝图计划正式开始了,所以光辉之都应他而动。

    本来这项秘密武器还必须沉睡上一段时间,但是能自由操纵移动光辉之都的人选死去,把这个武器放在军方里也就失去意义。像蜻那种强大能力的邪能者在这世上是极稀罕的存在,加上具有能理解他们目标意义的知性,机率上更是接近于零。

    基石崩塌了一处,但依旧足以支撑大局,果决地从计划中退出以免失误扩大造成瓦解全盘的影响,是蜻身为戏徒所做的优秀判断,虽然中途丧失资格,依旧留下精采的布局,那孩子最后的遗言,却是挂念着弄臣提及总有一天要带他前往的遥远异国。

    新天新地,那时,蜻与日环从游戏中离开,不在任何一处舞台中追逐红尘繁琐,就这样单纯地生活着,直到生命尽头。

    握着无力松开的指尖,弄臣在象征蜻坎坷生命的刻印上落下一吻,死亡延到病痛造成诸多颓废痕迹之后才姗姗来迟,反而在那瘦小身体上覆盖某种神秘安详。

    在游戏里,他们的关系就像真正的亲人一样,弄臣稍停脚步,万般信赖着他的小王子跌跌撞撞地追着,荒谬代号引出的荒谬故事,居然真实到引发了痛苦。

    弄臣靠着病床久久不动,他愿意相信床上躺着的人还有一丝气息,尽管理智在说已经结束了。

    通讯仪发出笑声,嘲弄这块充斥冰冷蓝光与死亡的肃穆空间,弄臣沉思片刻才将接通来电。

    『弄臣先生吗?目前情况如何?』

    「我们的小王子刚刚睡着了。」

    『……抱歉,自从妻子去世后,我就不太喜欢说话。』经过许久的无声,普通人早该断线之后,彼方才响起回音。

    『先是乐师,再来王子,我们可禁不起其他更多损失了。』

    「那么,哀悼也该够了吧?『监督』。」弄臣开口,神情相当冷肃。

    「中央星城不是我负责的位置,处理完这件意外后,我要回去了。」

    『你这是逼迫我的时间流动啊!弄臣,我甚至还来不及表示我的悲伤。』

    「展现在实际行动上。」

    『上次世界戏徒捎来的信息,我决定加入,问题是目前的空缺如何处置?』

    「他就让你接手了。」弄臣看了一眼蜻的遗容,转身离开。

    「至于替代人选,我发现一位血统纯正的小公主……」

    夜风依旧低泣着,失去魂魄的肢体,成为魔物的理想巢穴,这个世界究竟从哪里冒出如此繁多的错误?无论人或戏徒都无法从中逃脱。

    白皙脸孔上的血点成为图腾的一部分,弄臣接过太史递上的手巾,从少女瞳孔深处中,看见另一个真实的自己。

    世界戏徒的秘密,仅有自己能够找寻,这是乐师选择放弃,监督持续逃避,弄臣一开始就决定直接面对以及凭着天赋力量当上王子的蜻,他自身的愿望。

    理想的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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