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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申氏画师 >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一室寂静。

    一地焦黄的碎发,被人踩在脚下。厅内有五人,五人心情复杂有异,谁也没有开腔,气氛僵硬且尴尬。

    申画师躲在屏风后整理凌乱的衣衫,披散的长发也用簪绾起,让自己看起端庄些。被人撞见刚刚那一幕,端庄似乎没什么说服力。唉!

    她和有墨偶有打闹,在她看来是寻常事,在孙家兄妹眼中怕是不检点之举。

    她和孙家的气场果然不合。

    只是孙夫人要求,她不敢轻易拒绝,更何况她个人不要紧,却不能拿阿秀和檀香的性命冒险。

    横竖都是死,把心一狠,申小枝从屏风走出。一袭淡粉的襦裙衬得肤更白,苍白的脸容抹上一丝柔弱,楚楚可怜之姿令人心悯。

    厅前,是三堂会审。

    申小枝捡了不显眼的位置坐下,一坐下便迎来孙五狠毒的目光,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从前孙五是相信的,两人不过是青梅竹马的好友,不曾有过越轨之事。今日一瞧,两人在榻上你压我,我压你……

    信任不过是一个屁,啥都不是。

    孙四双手交叠,一副看好戏的嘴脸,不发一言,却露出比言语伤人的目光。尚不用他出手,七娃就可看清她水性杨花的模样,他自然乐得轻松。

    今早在门外遇见妹妹端着早点来客房,他自然不放心,一路陪同,半路又碰到孙五来找徐有墨,三兄妹便不约而同前来,却被门内这对青梅竹马的举动吓了一跳。

    孙苓更是摔了一跤。

    妹妹一言不发,脸色苍白,定是失望万分。

    徐有墨被人盯得浑身不自在,仿佛他做了什么坏事。此事有理说不清,仍要说。他打破沉默:“此事并非大家所见,我和小枝只是闹着玩,并不是——”

    孙五打断,冷讽道:“闹着玩,都能玩到榻上压来压去,要是不闹着玩呢,都不知是怎样难堪入目。”

    对他是左躲右藏,连一片指甲都舍不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和申画师倒能“闹着玩”,哼!

    他,是他孙五定下的人,绝不拱手相让。

    心底的恼火无处发泄,又被孙五无理取闹,此时他不作声,便是对他最大的帮助,徐有墨恼道:“孙大人你莫要含血喷人。有墨不要紧,你若抵毁小枝,让她闺誉有损,我可饶不了你!”

    孙五妒火上扬,一发不可收拾:“徐有墨你说清楚,我哪点比不上她啊?你说,你说!”

    “呸!你是男人啊!”

    “男人又如何?”某人不要脸皮的反问。除了他自己以外,在场所有人都不免轻摇头,替他害羞。

    “你这是……”

    申小枝双手掩脸,恨不得将自己埋入掌中,不愿听那难堪入耳的质问。她和有墨之间多年的感情,却不是男女私情。

    解释是无用的,她比谁都明白。

    当年她和画友们多喝两杯酒,指责是不守妇道。前夫上青楼寻欢,众人都道是寻常,反而增添他男性的魅力。

    世间如此不公,她只能掩上双耳,沉默相待。

    两人的对话旁若无人,越来越胡闹,像孩童吵架般。孙苓抬眼,大喝一声,喝止这一场闹剧:“够了!不要再吵。”

    见孙苓一脸严肃,两人猛地收住声音。

    她指着孙五说:“五哥,你该去工部了!”

    孙五一脸委屈,反驳:“七娃,我和他尚不——”

    妹妹不许他拒绝。“你和徐公子的事改日你俩私下再讨论。”她头一偏,对孙四道:“四哥,戏你已经看够了,赶紧去铺里,掌柜的不见你,怕要担心了!”

    孙四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也不反抗,拉着一脸不情不愿地孙五离开客房。

    徐有墨吐了一口气,责怪好友:“小枝,你瞧你搬到什么地方来,也不怕被人沉笼子。”

    申小枝讷讷地应声:“我又没做沉笼子的事情。”

    “没有,才冤枉啊!”徐有墨吐槽。“我一刻都不想留,先走了!往后也不会来看你,你好自为之,赶紧搬出去!”

    说罢,跟孙苓一拱手,头也不回地离开,生怕半路碰见孙五,以最快的步子迈出孙府。

    室内又恢复了安静,只剩孙苓和申小枝两人。

    孙苓说:“申画师吓到了吗?先喝口茶。”边说边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孙苓……刚才……那,我……我……”申小枝支支吾吾,虽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解释。又怕孙苓误会,不得不开腔。

    孙苓哄她喝了两口热茶,才说:“申画师和徐公子只是知己好友,我相信。如果你们有个什么,徐公子又怎会让你嫁入元府呢!申画师别担心,我不会误会。”

    “谁……谁怕你误会啊?”申画师拍桌,恼问。

    “哈哈……”

    孙苓终于找回了笑脸。“奔波了半夜,你也累了!赶紧歇下!在孙家没人敢伤害你,安心歇息吧!”

    “你,真的没事?”申小枝问。

    普通人若撞见自己喜爱的人,与别人亲昵定是怒火冲天,就像孙五那样,而孙苓是不是太过冷淡又平静呢?

    孙苓摇头,坦然道:“我有事。所以,”她抽掉申画师头上的簪子,好不容易绾起的发丝又披散一身。

    她轻声哀求:“就算是徐公子也好,别和他这么亲昵了!好不好?”

    那手穿过乌黑的发丝,温热的指尖划过某人耳窝,引得一阵惊悸。

    申小枝忙挡开她的手,走向内室,没有回应她,是好,或不好。

    孙苓收回手,苦笑一声,退出客房。

    她何尝不想学五哥先来一顿责骂,将自己怒火告诉那人,只是呀……她眼下发黑,倦意入侵,她怎忍责斥。

    徐有墨虽已与她亲近,两人不是男女之情。

    她刚出孙府大门。

    阳光耀眼,使人一时无法睁眼。一道高大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门前张望,她内心纵有十万个不愿意,也只能提步上前。

    恐怕家里走水,烧了院子,仍睡得像猪一般的人,就只有申画师一人了。她清晨入睡,至傍晚醒来。

    她是饿醒的。

    一头修得乱七八糟的发丝,身上是与她高傲不符的粉色襦裙,借居他人屋檐下。如此狼狈的处境,别人怕是要大哭一场,而她竟能吞下五碗米饭。

    来孙府时,檀香坚持带上厨师李大娘,将丫环和长工们留在河东。

    李大娘果然懂她,她一醒,饭菜刚做好,热腾腾地上桌。

    碗筷刚撤下,申小枝揉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和儿子秀喝茶解腻。一名丫环来报:“申画师,有客人求见!”

    申小枝搁下茶杯,问:“是什么客人?”

    丫环回道:“奴婢不知。七姑娘已安排他在侧院等候,请申画师移步一见。”

    是何人?

    申小枝理了理发丝,在孙府她所用的衣物服饰都是孙苓送来的。衣料虽名贵,却不是她的风格,倒是簪子符合她的心意。

    她簪着一枝白玉簪,衬着那一身娇嫩的粉红,倒不至于失礼。前方的丫环,将她领入一处陌的院落,便退了下去。

    前方不远处的亭上隐隐有一人,申小枝引首眺望。

    橙红的夕阳在天边闲逛,在最后的瞬间仍耀眼夺目。

    申小枝微眯眼眸,缓步上前迎向那人……却在看清那人时,脚下一住,无法上前。那人跨步来到她跟前,笑言:“小枝,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是他!

    申小枝眼眸晃荡,垂首不敢直视。

    那人见此,也不恼,问道:“你为何不愿见见我?那年一别后,我都不敢相信能再与你相见。”

    “再见面又能如何?”申小枝反问。

    已经错过的姻缘,终是已经错过了。

    高右叹叫:“这几年我一直在等,我向上苍祈求,求你恢复申家姑娘的称号。我终于等到了。你却不愿见我。为何?”

    “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经历了一段婚姻,生下孩子,她不可能回到小时候,天真的相信高右哥哥会来娶她。

    “不!”

    高右厉声反驳。“你没有变,你还是我的小枝妹妹!小枝呀,我们已经错过了一回,不要再错下去了!”

    申小枝说:“我已经不想与人再续姻缘。”这是实话。她害怕与人保持亲密的关系,成为某人的所有,束手缚脚。w~

    高右不愿相信。“你不过是双十年华,怎能孤身到老?”

    申小枝轻抿唇,没有作答,往前几步。身后的高右追上来,拦住她的去路。“小枝,我随关将军回朝述职,只能在金都城呆一个月,你知道我下榻之地。聘礼我已备好。总之,我会等你!”

    高右仍是当年的高右,而她已不是当年的她了!

    她想拒绝,却无法开口,只能幽幽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高右摇头。

    他不苦,等待心爱的人,哪是苦,纵是苦,也是甜蜜的苦。

    天际泛黑,夜快要来临之际,突然有人轻咳几声,草丛中走出一人,打断两人的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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