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只见十几个人，来的人却有百二十众”，灵染有些担忧的看着前面长长的队伍：“不知今日还能不能进去。”
年迦接起来道：“不急，不是还没写字呢。”
两人正说着，旁边两个边门被人上前关紧，同时用门闩拴上，意思是今日取字的人数已够，在来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让进了，灵染有些庆幸，还好他们还算来的早，不然再等，就不知何日在能等这位姑娘出馆了。
“这些权贵们来也就罢了，这些打短工的来做什么，莫不是来问明日天气如何，收成怎样，会不会挨主家打？”
年迦眼中带着笑意，似乎嫌弃气氛太过沉闷，只想简单开个玩笑，并没有轻忽那些排着队的短工们的意思：但灵染却觉得有些不自在。
因为排队而站，年迦靠的近，说出话时的热气偶尔会拂过耳侧，骇的她耳根有些发烫，心道早知道就该带护卫们和她来了。
年迦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凑近后，猛然闻到鼻尖蹿过的幽香后，才浑身一紧，兀自心猿意马的又凑近几分，还想继续嗅嗅那清淡甘甜的气息，却见面前的人忽然跳了开来。
灵染并没有后知后觉，闪到旁边后，强忍着佯装镇定道：“年大哥，要不我在这里排着，你先去那边坐坐？”
年迦笑容有些尴尬，随即往后退了半步，这才摆着手道：“不…不用了。”
他明明知道的，陆灵和其他女子不同，纵使长的一身的媚骨、纵使身份再不高贵，也是不能轻视的，年迦踌躇着，想与她道个歉，可灵染却将脸远远转向一旁。
这可怎么办，她可是生气了？
灵染虽然羞愤，但也没功夫与他生气，因为她又看到那日在凤栖梧外站着的男子，还是那身暗色长衫，脸上挂着银色面具，不同的是，这次那把系着白绦的古琴被他背在身后，少年青松之姿，纵然脸上带着面具，也让人觉得此人定然俊美的不可方物，只是身上带着冷凝的寒气，让人不敢靠近。
少年走的很快，灵染还未再想到什么，对方人已进了霜雪的青庐。
或许，人们口中的霜雪姑娘其实是个美得不是人间烟火的少年，因为长的太好，被人误认为是女子？
灵染眨了眨眼，再向少年消失的地方看去，说来奇怪，她竟有种莫名的熟悉，倒是越来越让她好奇青庐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
等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才轮到灵染，她想了想，提笔写了个“粮”字放到举着白玉托盘的少女手中，对方扔给她块写着数字的木牌，圆圆的，只有孩童手臂打消，表面却光滑异常。
灵染仔细去摸，却并未发现木桩有加工后的痕迹，若是光靠人来将它表面磨得如此光滑，那就可以想象到每次前来求见的人有多少了。
一众都在外面等着，但都默默的，那少女等所有人写完后，就扭头进入凤栖梧。
“怎么回事？往常都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今天怎么过这么长时间还不见人出来念号？”
“莫不是你家主子睡着了？”
灵染并没觉得时间有多长，但常来的人就开始坐不住了，闹哄哄的吵起来，霜雪虽然散漫惯了，有时候人进去，她可能才刚起，在帘子后面编发，有时候也会边弹琴唱曲边听进去的人讲故事，但对选字这个事情向来都很飞速，今天考虑这么久，实在反常。
“哎呀呀，这霜雪姑娘今天是不是被什么人拌住了？”一声戏谑的声音从位脑满肠肥，浑身锦缎的男子口中吐出。
“是个男人吧，哈哈。”
有人起了头，自然就有人应承下去，他那儿话音刚落，一个小个子、长的瘦瘦干干的人就又接起茬来，毕竟刚才戴面具的那个男子进去的时候，众人在此，想必都是看见了的。
“喂，门口那个，你去和姑娘说说，她自己倒是极乐了，也别忘了我们呀。”一个操着满口黄牙、满身细软白肉的男子猥琐笑着，那目光似能穿透青庐。
明着说，他们这里面有许多人，可不是为了来问这问那，而是一睹霜雪的芳容的，可是来了好几次，连门都没踏进去的也大有人在，自然而然，只能嘴上过过瘾了。
灵染只觉鸡皮疙瘩散落一地，更不知这霜雪姑娘听了，会是如何生气。
“放肆，这些话也是你个普通人敢说的？”
这边没有张口的几个人还愣在原处，突然上来个身材高挑、形容瘦丽的女子，不知抬手在那男子后脖颈如何动了下，那男子便双眼一直，从后倒过去，那女子也不等他倒地，一个回勾手，将人扔出小院外。
刚才还嗤笑开心的几个人，砸吧了两下嘴，又像开始那样安分了。
众人寒噤噤的又等了片刻，只见那紧闭的黑漆木门一动，走出个明黄色衣衫的女子，二话不说，就念了串数字，皆是树桩上所标。
灵染没料到自己会在其中，只是这次被抽到纸条的人不多，加上她也才五人。
三处门闩都被打开，剩下的人纵然失落不满，但看了看那高挑女子，只能不敢声张的离去，年迦原本不愿走，但不论他如何解释，还是被不由分说的推了出去。
灵染最后一个，虽然被选中了，但并未有什么特殊待遇，仍就在院子里站着，等其他人出来后，才跟着那黄衣女子，推门进去。
青庐之中暖和许多，入目皆是绿色，从地起到屋顶，小片叶子连成围屏，看起来清新不已，霜雪的名字夹风带雪，却似乎极喜欢常春藤这种绿意盎然的小东西。
房间不加字画，连张方桌也不曾摆，左侧门框上缀满金色琉璃珠帘，再往前有个能从两旁推开的门，那清脆妩媚的声音就是从这门后传出来的。
“陆姑娘失敬，你的鲜品坊冠绝颍都，走前一些让我瞧瞧。”
灵染有些诧异对方居然知道她身份名字，往前走了几步，撩开那珠帘，里面是张暗紫色赤红金边绘百兽地毯，配上四周绿茵茵的长藤阁，颇有些丛林走兽的阴谧感觉，只是脚上踩上去软软的，很是舒服。
地毯正中央摆着张四四方方的席子，灵染跪坐下去，还在想隔着门里面的人如何能瞧见她的时候，便见窗户上放着面人脸大小的铜镜，透过镜子看去，并不能瞧见里面，却能看到另一面更大些的镜子，能够来回转圜，灵染猜想对方应该是能从镜中看到自己。
“嗯…果然是个妙人儿，我是受人之托，才选中你的字，从那么多废纸中找你这个，可是耗费了不少功夫，小妹妹，你说…这事是不是你欠我的？”
对面的声音软魅妖冶，却嚣张的嗔怪着，若此时跪坐在这里的是名男子，恐怕腿都要软了吧。
灵染总觉得她这话不只是和她说的，环顾四周，却没看见刚才进来的那个戴面具的少年。
“姑娘既选中了我的字，自然就是要按以往的规矩来，又谈什么欠不欠呢？况且霜雪姑娘风姿宛如出世嫡仙，难道也会流连世俗情账吗？”
“哈哈…小妹妹，我也会生老病死、痴贪纵悔，说到底活在这世上，吃的是油盐米面，怎么能出世呢？”
霜雪的声音透着一股干净清透，但又透着一股寻常女子没有的低哑，说出话来溢骨的柔媚，听的灵染只觉从脚趾跟升起酥麻。
以前有人说的声音撩人，灵染今日算是体会到了。
“既然姑娘也说食的是油盐米面，那我今日前来求得正是此事，不知姑娘可能解答一二？”
“哦？”里面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实话同你说，整个封王朝的事就没有几个我不能解答的，你且说来听听。”
灵染坐直身体道：“我本是汾州的商户，但半年之中，汾州粮价先后涨了四五次，如今汾州的百姓已经吃不起官粮，我求问姑娘此事该是何人所为？为何朝廷不予管辖？”
“你觉得是何人所为？”
对方回答的很快，灵染没见过给人答疑，却把问题又抛给对方的人，挑眉直视不远处的那枚镜子道：“我只猜想此人位高权重，甚至富可敌国。”w~
而且很有可能是皇室贵胄，不过这句话灵染没敢说，她看着那张紧合的杉木隔扇门，等了许久，也没得到回话。
她忆起霜雪那个不成文的规定，又开始考虑讲什么故事给她来听，她凭着两世的经历，这些日子想了很多个，但都觉得乏然无味，自己又不能讲到绘声绘色，便只能绞尽了脑汁重新想。
“你既知道我的规矩，为何还不回话？”
灵染愣了下，不敢言说她还没有想好，只问道：“不知姑娘想听什么？”
“我对其他的倒不感兴趣，只是隐约听说过你还是个丫头片子的时候，曾哄的二皇子封沐川在太后大宴上失了太后圣宠，连带皇后也受到牵连，不几年就被赶下后位，我就是好奇太后和这海棠的由来，姑娘可欲一言啊？。”
“您想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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