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这次吻的还是嘴唇。
周越确实被冲昏了头。
第一遍，NG。
第二遍，还是NG。
郝安从监视器后面探出头来：“周越，没睡醒呢？”
“对不起，再来一次吧。”
第三遍，打了板，周越跟前几遍一样的动作，左手撑着冰箱，右手轻轻抚上姜唯的头发，把她鬓角散落的发丝拨到耳后，又往前走了一步，两个人靠得更近。
周越低头看她，姜唯也低着头，看不清对方的脸色。
一片安静。
然后姜唯的下巴被轻轻抬起，两人隔着戏里戏外双重的身份对视，他在试探，她怯生生。
片刻之后漆黑身影压下来。
姜唯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然后。
他的嘴唇停在了离自己2公分的地方。
“周越！！！”郝安差点要揭竿而起。
三连NG的周越原地僵着，难为情地笑笑，姜唯轻轻推了他一把：“你梦游呢？”
周越也不是没拍过吻戏，他身为偶像剧大户，吻戏几乎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这一次遇上姜唯才栽了跟头，真不是他能力不行，而是他实在太紧张，一旦两人距离小于10公分，她忽闪的眼睛，细密的睫毛，微张的双唇，都跟开了超清放大特效似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整个心都开始狂蹦乱跳，哪还顾得上动作表情和机位。
就这样遇到职业生涯，主要是吻戏生涯的滑铁卢。
郝安手里本子卷成筒，已经怒气冲冲地站起来了，一场戏连连NG换成哪个导演都会生气，更何况郝安这种对事不对人的性子。她走过来劈头盖脸先是一顿数落：“你们两个，你们是专业的演员啊！干嘛呢？”
不专业的周越和姜唯连忙赔笑脸。
“周越，你又是怎么回事？”郝安转向罪魁祸首开刀。
此时周越脸上竟有些腼腆的表情，手握拳在嘴边清了清嗓，几分尴尬，几分害羞，几分紧张。
“我再找找状态吧导演。”
试图挽尊。
“你再找天都要亮了。”郝安说话素来直接，一番吐槽脱口而出，姜唯看见周围一群工作人员都低着头偷笑。
姜唯又在心里梳理了遍剧情，想到一个解决的法子便打断了郝安。
“导演，要不改成程希主动吧？”
话一出口，周越猛地转头看向自己，姜唯这时才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深意，她出于解决问题的目的，也没想的那么多，现在回过头一看，确实挺让人浮想联翩的。
姜唯顶着周越炽热的目光，心里默念“我是专业的我是专业的我是专业的”，又继续硬着头皮为自己解释：“这边感情到位了，程希主动亲吻也是合理的。”
目光清亮，声音顿挫，表现专业，毫不畏惧，对周越探究的眼神也假装视而不见。
这才是影后的自我修养。
郝安在想着剧本，没注意到这边两个人弯弯绕绕演了一场大戏，她低头托着下巴沉思一会，又翻了翻手上的册子，才转头看向两人，慎重开口：“嗯……我想了想，最好还是按照剧本上的来，程希当然可以主动，但是孟也主动会更顺理成章一些。”
说着看了看表，“这样，15分钟，你们俩给我去培养培养感情。”随即又叫了大萌：“你去找个空房间。”
身后沈茗已经料到了郝安接下来要说什么，赶在她开口前就噗嗤笑出了声。
其他人还不明所以，就听见郝安说：“黑暗中对话玩过吗？”
——
黑暗中对话，顾名思义，就是几个人共处于一个黑暗的空间里进行或随意或有目的的交流，通过这样一种屏蔽视觉的方式，营造一个感性的、有安全感的氛围，最终达到互相倾吐内心的效果。
这不是郝安第一次用这个法子来促进演员之间的感情了，屡试不爽。
进了小黑屋，郝安又跟进来讲戏。
“孟也，你喜欢程希，记住，你喜欢她，甚至是爱她。”
郝安看着周越，手指着姜唯。
“她是纯洁的，光明的，是属于白天的，而你是见不得光的，所以你爱她，因为你也是人，人都会喜欢阳光。而你，程希。”
又转向姜唯：“你绝望到了极点，整个人生都无望了，你打算破罐子破摔了，这时候孟也出现了，他什么都不会，但可以收留你，你没地方去的时候，只有他肯收留你。明白了吗？”
两人点头如捣蒜。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15分钟之后我验收成果。”郝安话说得恶狠狠，又叫了周越一声：“你要是还不行，就给我把新人奖的奖杯还回来。”
临了又添了一句：“男人不可以说不行，知道吗？”
说完大手一挥便走了，出去时贴心地关了灯，带上了门。
一室黑暗落下来，两个人面面相觑。
姜唯打破尴尬：“你别紧张，之前郝安姐拍百合片的时候，把两个主演关进房间里，关了一天一夜才放出来，咱们这次才关15分钟……”
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心虚，不知不觉声音就弱了下来。
周越没理她，环顾四周，两个人被关在服装间里，两边层叠衣架，挂满密密麻麻的衣服，中间留出一条窄窄过道，放目望去整个房间连把椅子都没有。
他便从旁边衣架上扯了件衣服，往地上一铺，说：“坐地上吧。”
“这谁的衣服啊？”
“小叶的。”刚做完亏心事，他倒是答得理直气壮。
姜唯笑了笑坐下，两个人并排在暗处静坐，大眼瞪着小眼，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要么怎么说造化弄人呢，刚认识周越那一会，姜唯哪想得到将来有一天会和他待在漆黑的服装间里谈人生。
又静了一会，空气像被掺了胶一般凝固。
姜唯动了动，曲起双腿，伸手抱住，脑袋靠在膝盖处，一个很有安全感的姿势。
她看着自己脚尖，右侧的窗口有月光斜斜漏进来，刚好照亮自己面前这一小寸天地，然后就听见周越开口。
“对不起。”
姜唯转头，又听见他说。
“昨天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说完我也很后悔。”当时他话说得重了，又拉不下脸去主动道歉，也不知道自己在犟什么，硬是这么互相置着气。
姜唯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爽快地道歉，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这么看着他，歪着头，脑袋又慢慢靠向膝盖处。
她的角度看去，周越逆着光，上半张脸浸着月色，下半张脸沉在黑暗中，下颌和嘴唇的线条呗隐去，只看得见闪动的眼眸。
正准备说什么，姜唯手机一震，她拿出来一看，屏幕上亮着梁瀚的名字。
两个人挨得近，周越自然也看到了，他没说话。
姜唯没回，不动声色关了锁屏，收手机的时候她动作放得缓慢，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一系列动作做完，手机揣回兜里，姜唯也想明白了。
转身看他。
“周越，有些事情得跟你说清楚，梁瀚知道我离婚了，他确实一直也挺照顾我的，但是……”话说了一半，姜唯顿了顿，才开口，“他没有做越线的事情，那些摆在台面上的善意，我不方便拒绝，不然会显得我自作多情，你明白吗？” m.a
周越沉默听着，嗯了一声。
“我和他是因为我们共同的老师才认识的，从认识到现在总共见了四次，第一次在老师那，第二次是偶遇去喝酒，第三次他托我给老师选礼物，第四次就是他来探班，每一次都有其他人在场，我和他连单独见面都没有过。”
静了好一会，才听见周越又哑着嗓嗯了一声。
姜唯去拉他的手臂，拉着他抬起头来，拉着他看自己，两人直直对视。
“周越，我没有养备胎。”她话说得真诚。
“嗯。”
“我也没把你当备胎。”
“……嗯。”
“我帮你关风扇，帮你拿热牛奶，真的只是我怕你感冒而已。”
“嗯。”
姜唯掏心掏肺说了一堆，只得到周越连嗯五声作为回应，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便嗔问他：“嗯是什么意思啊？”~
周越愣了愣：“就是我知道了的意思。”
“你知道还对我说那种话？”
薄薄月色洒在两个人中间，空气里纤尘毕现，周越眼神动了动，似压抑着某种情绪，半晌才说：“……对不起。”
心口一悸，姜唯无声无息转了视线，不再看他，嘴里嘟囔：“还真是个愣头青。”下巴磕着膝盖，一动不动看着面前。
“这件事让它结束吧。”她语气轻淡。
好一会之后听见周越说。
“好。”
姜唯嘴角勾着些微笑意，忍不住又去看他，没想到周越也在看自己，习惯了对视之后马上闪躲，这次竟谁也没有避开，视线碰上，一绕，彼此就着月色看了一会。
姜唯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头发，还是扎手，目光顺着带过他的面颊，两人离得近，毛孔都清晰可见，揉了揉硬匝匝的脑袋，姜唯嘀咕：“怎么黑成这样了。”
周越倒笑了，嘴唇轻轻弯起，姜唯盯着他嘴角的弧度出了神，沈茗说的那些话不合时宜地进了脑袋，又想起等会要继续拍的吻戏，这么直愣愣看着，思绪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周越深深看她一眼，抓住她的手：“我们出去吧。”
拉着手站了起来，周越捡起小叶的衣服抖了抖尘，又原样挂回去，颇有种做坏事善后的意思。
姜唯静静看着他的动作，问：“你准备好啦？”
这时门从外面被打开。
又回到熟悉的冰箱前，大萌张罗着全剧组打赌：“来来来，下个注，这次几条过。”说着故意显摆似的晃到了周越和姜唯面前。
沈茗说：“如果能一遍过的话，我请大家吃披萨，不然的话，你们俩谁掉链子谁请，行不行？”
大萌连连鼓掌叫好，反正横竖自己都是赚的，自然乐得起哄。
姜唯往周越面前靠近了点，低声说：“争点气，今天敲她一笔。”
周越无声一笑。
再一次开始。
周越把姜唯困在冰箱前，目不转睛看着她，手指顺着额角滑下来，悄无声息撩了一缕头发，拨到耳后。
继续下滑，滑过鬓角，滑过耳垂，沿着下颌线一直游移到下巴，再轻轻握住，手掌贴着细腻的脸颊，他手心有一层薄汗，肌肤相触的地方微热。然后他轻轻地，没有用力，就迫使她抬起头来。
四目相接，很快坠入彼此的眼眸。
黑影随着他的气息落下，姜唯像被温柔夜色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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