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自己拒绝过的人一起工作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底下评论五花八门，有冷处理的，有享受暧昧的，有就事论事的。
姜唯往下划啊划，划啊划，最后看到一条：
“我辞职了。”
……
于是庄言问她：“三个月前拒绝他的时候，你想得到今天吗？”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完全想不到。
——
郝安对画面和情绪的要求都极高，一个镜头就能翻来覆去拍上个十几遍，又出于剪辑时的考虑，要尽量多地积累素材，所以远景近景特写，各个角度都来一遍，最后一场戏拍到了夜幕降临才堪堪结束。
收了工姜唯回到酒店，一身疲惫。
洗漱完毕准备倒头就睡，临睡前习惯性地看了眼微博，看到“花信演员阵容”还在热搜上飘着。
她点进去看。对于自己，网友似乎没有什么意见，基本以称赞和期待为主。而对于周越，则是负面的声音居多，有说演技烂的，有说营销咖的，还有说烂片预定的。
至于热评第一：周越开后门，郝安恰烂钱，姜唯帮忙抬轿，两个字：堕落！
姜唯看笑了。
笑完之后一阵怅惘，许久才叹息一声。
数月前她将新人奖奖杯交到周越手里时，就已经见过这样一场纷争，数不清的人在网上站出来指责他“买奖”“黑幕”“不配”。
姜唯是替他冤屈的。
身上贴着“流量小生”的标签，既是一种赞扬，也是一种禁锢，既是他的身份，也成为他的原罪。
但被质疑也是新人的必经之路吧。
谁没被骂过几次呢？
姜唯很快就想开了，关了手机放一旁准备睡觉。
前路遥远，舆论好坏，被命运幸运选中也好，一步一脚印从泥浆里跋涉而出也好，总要自己走，自己担。
她相信周越懂得这个道理。
——
电影开头，程希从房间里逃出来之后，张森又追了出来，程希逃出房门外，正撞上假扮成服务生的孟也推着餐车过来，她抓着孟也求救，孟也一看她这衣衫不整的样子和后头追上来的张森，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把手里餐车往张森那个方向一推，嘴里喊着“借过借过，客房服务。”顺势就帮着拦下了张森。
预计七八分钟的一个片段，整个组前前后后磨了两天，慢工出细活，姜唯也在这宾馆里实打实的待了两天。
姜唯换上前一天被徐滔撕坏的那件衣服，以免接不上戏，衣领处口子开得大了点，庄言便帮她找来一块薄丝巾裹上，稍作遮挡，姜唯一身素净白衣，脖子处大红大绿的堆作一团，妮卡看见的时候都乐了，哟了一声，调侃道“您可真潮。”
姜唯左臂环在身前，右手拿着剧本，举在自己面前。
周越从楼梯上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瞧见这个画面，她无意识地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跟念经似的，似乎在记台词，头发凌乱，衣着搞笑。
周越顿了顿脚步，还是走到她面前，沉声叫了一句姜唯姐。
埋着头的姜唯突然被叫，身子一凛，抬起头来。
“我们走一遍吧。”
两个人走到房门口对戏。
姜唯一手捂着胸口衣服，一手拿着剧本，从门口焦急状跑出来。
“孟也入。”郝安调度。
周越推着餐车刚好经过，姜唯回头瞧了眼房间里正要追出来的人，一时间没注意看眼前，正好撞上了餐车。
姜唯看了眼剧本，按照剧情，接下来程希就该向孟也求救，她身子扑在餐车上，不仅没有退让，反而更往前几分，越过推车直接抓住了对面的孟也。
周越左臂倏然被握住。
抓着推车把手的手臂不自觉一紧。
周越穿着酒店服务生的衣服，隔着厚实的粗糙布料，姜唯还是感觉到了手掌发热，他微微用力的时候，手臂上筋脉一跳，在姜唯掌心勾勒出流畅起伏的肌肉线条。
姜唯顿了顿，走了一秒钟的神，很快收回来，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救……救救我……”~
“你这语气不对。”郝安打断，“要恐惧，要急迫。”
姜唯带着歉意笑笑：“对不起，我走神了。”
又对了一遍台词和走位就打板开拍。
程希扑上去握住孟也手臂那一段，两人的表情、手部的特写，近景远景，各个角度，来来回回拍了好几遍，本来两个人还有些矜着放不开，几遍下来也就熟络习惯了。
如此反复几遍，除了中间周越走出画一次之外，也都顺顺利利拍完了。
剧组人来人往，除了庄言和高宇之外其余没有人知道两人之间那段小插曲。
两个人本来就都话少，偶尔需要相互对付几句的时候，也都是客客气气有啥说啥，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一切都有条不紊进行着。
——
楼上的戏拍完，转场到楼下。
程希逃到楼下后，没有钱坐车，只好连跑带走地逃，孟也出宾馆之后也开着自己的旧皮卡离开，开出没多少路，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在前头步履蹒跚。
镇上老街的马路刚刚翻新过，两边是陈旧店面和居民楼，中间本应该是崭新锃亮的柏油路，却因为施工变得坑坑洼洼，孟也坐在车里也跟着一震一震，来往车子滴滴叭叭，尾气和沙尘劈头盖脸往她身上吹，她被吹迷了眼，停下来揉眼睛。
孟也歪嘴笑了笑，吹着口哨，一脚油门开上去，一车一人并排慢悠悠地往前走着。
孟也按下窗玻璃喊她：“上车！”
程希听了略一思考，二话不说就开了车门。
“好，过。”
姜唯和周越也瞬间从戏里状态抽离，两个人开了车门正欲下车，庄言拿着那条印花丝巾凑上来，跟口水兜似的给姜唯围上。
周越见了，半仰着身子，伸手从后座捞来一件外套，是服装组给孟也准备的，放在后座当道具用，周越把衣服递给姜唯，示意她穿这个来稍作遮挡。
姜唯愣愣接过，心里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庄言在车外头站着，草草几眼也察觉出车里的气氛微妙，姜唯和她交换了眼神，才解了丝巾，穿上外套，又把拉链拉到底。
这才下了车。
周越正站在车另一边，手撑着车门跟道具老师聊天。
这皮卡少说也有个十年的历史，车身蒙着尘污，早就变成了灰绿色，车门上左一处右一处的掉漆，开起来的时候引擎震天响。
道具老师简直把它当成了宝贝：“我在二手车市场蹲了三天才等到的，本来都准备拉去报废了，我花了两千块钱买下来，值当！这根本就是孟也的车嘛！”
周越早就从吊儿郎当的小混混孟也，变回了客客气气的五好青年周越，他听了这话，眼神扫过车身。
根本就没往旁边看一眼。
姜唯又在心里笑话自己想多了。普通的工作普通的同事而已，真犯不着一个动作就自作多情。
庄言又拿着姜唯的手机递给她，说有个未接来电。
姜唯解开锁屏看了眼，是梁瀚的，便打了回去，梁瀚很快接了，问姜唯明天刘佩珊的生日宴确定不能到场吗？
姜唯一边回话一边往休息区慢慢走去：“瀚哥，我在剧组呢，真的走不开，礼物就麻烦你转交给老师了，记得帮我买束花。”
周越接着要拍一场打架的戏，需要往手上缠纱布，正迈开腿往旁边走。
尽入耳中。
电话那头的声音温和：那你要怎么谢我？
语气间是在开玩笑，姜唯也很自然的顺口回了句“改天请你吃饭吧。”
话一出口，周越刚好走到她身后。
脚步一顿，手臂上缠到一半的纱布松了松，周越脸上没什么表情，抽紧了纱布，一边继续一圈一圈缠起来，一边往旁边走开去。
——
当天晚上姜唯很早就睡下了，然后一夜梦缠身，凌晨四点的时候她被梦惊醒，坐起来开了台灯，滑腻腻起了一身的汗，被褥里也潮蒙蒙的一片湿气。
她梦见自己在一条宽阔无人的大马路上奔跑，路的尽头是连绵起伏的山和旷野，一半严寒一半酷暑，姜唯目之所及找不到一个人和一辆车，她无助地向前跑，说不清为什么，心里没由来的一阵阵恐慌，好像是有人在追自己。
跑到筋疲力竭的时候，地平线上蒸腾的热气里缓缓升起一辆绿色车子。
她看见一辆绿色皮卡车向自己迎面驶来，
姜唯远远地就开始上蹿下跳，试图拦下它。
车子朝自己开过来，没有半点减速的意思，开近了，姜唯拼了命挥手，车里的人仿佛看不见，直直冲着自己过来，眼看着就要压上来，姜唯往旁边退了两步，才躲过一劫。
擦肩而过的瞬间，姜唯看见车里驾驶座上坐着的，竟然是周越，身上还穿着那件借给自己的外套，周越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似乎不认识她，眼神很冷，掺着冰刀似的向姜唯身上扎去，这一眼看得姜唯心里发毛，后背直冒汗。而后他便一脚油门开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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