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雷当头劈下。
这一瞬间姜唯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世界上是有现世报这种东西的。
以及。
要以诚实守信为荣，以坑蒙拐骗为耻。
白天刚撒的谎，晚上就被当面处刑。
姜唯开了锁屏，手机握在掌心，面对这位三个月没联系的网友，一时间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看见屏幕上一句“对方正在输入……”然后又连着跳出来两条信息。
“我们是探班的时候才认识的吗？”
“那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又算是什么呢？”
姜唯哑口无言。
白天的时候她一眼便看出来夏乔对周越有意，所以撒了个善意的谎，隐去了和周越相处时的一些细节，免得小姑娘知道了之后多虑。
说完她也有些悔，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也只能这样作罢。
谁能想到这夏乔这么快就和周越通了气儿，交了底儿，姜唯一时失言的三个字，这会子倒变成了一盏警灯悬在她头上，呜哇呜哇叫着。
每一声都在提醒她：姜唯啊姜唯！叫你乱说话！
姜唯坐在沙发前头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手臂抱着曲起的双腿，看着周越兴师问罪的微信发着愣，她是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三行字定格在屏幕上，看得她太阳穴突突的发疼，一连串回忆又突然苏醒，一张张周越或冷或热的面孔在自己脑中像连环画一样闪过。
这时又见屏幕上三句话一句一句地消失。
两秒钟之后，屏幕上只剩下整整齐齐三行“周越撤回了一条消息。”
再往前是姜唯许久之前留下的话，再往后他一个字也没有发来。
姜唯无言，事到如此自然不必再回，只是想不到他会这样直接地来问自己，倒是连逢场作戏好聚好散的脸面都不要了。
她一个人坐着，叹了口气放下手机，去换剧本，翻了一页，打头第一个词便是“越过”，姜唯直愣愣看着那个越字，像失了魂一般。
寂静无声的夜里，记忆翻飞，一滴一点的思绪都显得格外厚重，勾起长长一串怅惘，与这漫漫长夜的寂寞相陪。
——
第二天姜唯去赴梁瀚的约。
一个月前加上微信之后，梁瀚偶尔会给自己发几条，没什么实质内容的寒暄，出于礼貌姜唯也都回了。
昨天他向姜唯发起邀请，说刘佩珊生日快到了，今年又恰逢她50岁，想叫姜唯一起去帮忙挑个称心的礼物。
姜唯有过犹豫，他们俩似乎也没到能够单独约出去的程度。但梁瀚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很快发来一句：“还有个同学一起。”
既然是三人出行，姜唯也就不再推辞。
根据姜唯的指引，三个人找到一处闹市中央的步行街。
青砖墙，石板路，街两边清一色的高档手工艺品店，门面都开得窄小，门楹上雕着梅兰竹菊，又或是仙鹤松柏。
姜唯说：“商场里那些牌子货老师应该也不缺，而且缺点诚意和创意，所以就想到了来这边，我前两年结婚的时候，我经纪人还来这给我打了块金锁。”
她话说得诚恳，同行的老冯哈哈笑了：“老梁，我就说吧，要找个姑娘给我们参谋参谋，不然我们俩大老爷们挑个礼物都挑不利索。”这老冯心直口快，“姜唯，我相信你的品味。”
姜唯赧然。
初夏的季节，气温微微回暖，梁瀚穿着一件深色衬衫，信步走在姜唯身侧，听了两人的话也微微一笑。
三个人拐进一家玉店，门口三折玉雕屏风掩映，屋子进深极宽，绕过屏风之后别有洞天，正中间是一个红木雕刻的架子，上面四面透明的玻璃展台里，一个晶莹剔透的玉手镯，在灯下闪着柔和的光。
老冯眼睛都看直了，当即拍板要买下这镯子。
姜唯打趣：“冯哥，你好歹看看价钱呀。”
那老冯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买个镯子还是买得起的。”
也不是他吹牛，老冯本来就家境颇殷，毕业之后演了几年戏没什么成就，就拍拍屁股退圈，改行做生意去了，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又投资起了房地产，身家成倍地涨，别说一个镯子了，就是这整条街都买得下来。
只不过人家不露富，低调得很。
买了镯子出门，三个人又逛了一圈，几家古朴店面进进出出，也都选好了各自的礼物。
天色微暗，路灯已亮起，笼着暖黄色一团光晕。
最后从一家银饰店里出来，离开的时候店员追出来递给姜唯一个纸袋子。
打开来看，小巧细腻的一对银色雕花耳钉。姜唯诧异地抬头看两人，梁瀚微笑自若地回答：“这是谢礼。”
姜唯连忙推辞说太贵重了。
“没事小姜，这是我和老梁共同的心意，收下吧，小礼物。”
梁瀚略一点头：“我挑的，他付的钱，难得宰他一次，收下吧。”
这话一出姜唯也不便再拒绝，只好收下：“下次别这样了，我受之也有愧。”
——
别了梁翰和老冯之后，姜唯匆匆忙忙回了家里，今晚是《致女孩》的新歌发布会，也是赵允珂正式出道的日子，闻慧和丁明朗那边早早就联系好了平台进行现场直播，一来给新歌造势，二来也是想给新人一点热度。
姜唯点开视频，那边丁明朗歌刚唱了一半，他转过身去走向舞台边，然后牵着赵允珂慢慢走了出来。
现场媒体一通乱拍，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漫天的礼花下，赵允珂第一次站在了公众视野前。今天她一袭白裙似雪，棕发披散在肩头，脸上漾着明媚笑意，一排排顶灯光芒倾泻，萦绕在她周身。
唱到最后两句的时候，丁明朗松开了手，转身看她的眼睛，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对视，赵允珂眼睛里好似有繁星闪烁，一亮一亮的，像蒙了层青春电影的滤镜。
一曲毕，这才松开手，丁明朗向在场的媒体介绍了赵允珂，赵允珂也大大方方做了个自我介绍。
姜唯开了弹幕，一连串的都在夸漂亮，夸登对，跟请了水军似的。
此时此刻，姜唯盘着腿在看，周越喝着酒在看，庄言托着下巴也在看。
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双眼睛正在看，数不清的人，或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在高楼里，在人群里，在热闹处，又或是在寂静处，他们在同一瞬间点开了直播链接，投去了各色各样的目光，星星点点的观众联结成一张紧密的网，托着这个女孩向上飞去。
——
南方。容兴镇。雨。
“明天开机仪式定在上午10点。姜唯和周越都是一大早的飞机，一出机场就会直接拉过来。”制片助理大萌正在汇报。
总制片沈茗阖眼听着，大萌语毕，房间里安静了一秒，就在这短暂的时间缝隙里沈茗捕捉到了窗外的雨声，她睁眼朝外面看了眼。
“明天天气怎么样？”
大萌得意洋洋笑笑，拍了拍胸脯：“我查了五个软件的天气预报，明天肯定下雨。”
沈茗不疾不徐坐起身，手撑着两腿膝盖：“挺好，遇水则发。”
“别冲了龙王庙就行。”另一边导演郝安从剧本当中抬起头来，幽幽开口。
“怕啥，大萌这体积，水来了他挡着。”大家一阵哄笑，郝安又似想到了什么，“大萌，我想问你很久了，你为啥叫这个名？”
壮汉大萌一板一眼地解释道：“我十月十号生的，我不萌谁萌？”
沈茗状似嫌弃地“切”了一声，手里工作手册翻过一页：“宣发呢？明天的媒体都到位了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沈茗满意地点了点头。
导演推了推眼镜：“演员阵容你们都没透露出去吧？”
沈茗两臂交叉抱着，往椅背上一靠：“你放心，咱们男女主角之间相互都还不知道呢。”她眼神一转，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那行吧，今天就先这样，散会。”
一屋子的人稀稀拉拉走完了，只剩下郝安和沈茗两人。
沈茗站起来走到她旁边：“跟你讲个小道消息，郑磊那片子，一个星期之后开机。”
郝安点点头，又抬头看她：“怎么了？”
“你猜他挑了哪个地儿拍？”沈茗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郝安。
郝安一时间没猜出来，看见沈茗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心里隐隐约约酝酿出一个答案，又和沈茗交换了眼神。
“不是吧？他有病？”
“答对了，他就是有病，我今天来的时候听镇里书记说的，咱们镇子头，他们镇子尾。”沈茗说着又在沙发上坐下了，整个人没有筋骨似的靠着沙发背，“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中国地方这么大，非得跟我们凑一块？”
“周越不是鸽了他然后跑我们这来了嘛，他耳目众多，肯定已经打听到了，心里有气呗，到时候拍完上映又是同档期，咱们票房基本争不过他，我看他就是故意恶心人。”
“可真行……”郝安嗤之以鼻，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那王成烨不是也要来？”
沈茗点点头：“嗯，哦对，他和姜唯，这夫妻俩倒挺有缘。”
郝安了然地笑笑：“恐怕是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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