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地看了一圈长桌——曾经见过的布莱克家族成员几乎都在这里，甚至有那个讨人厌的普威特——但我并没有看见阿尔法德的身影。
午餐结束后，里德尔收到了一封猫头鹰带来的信件，我看见那上面有熟悉的霍格沃滋的红色火漆。里德尔转头看了我一眼，我在那个久违的熟悉的眼神下将自己变成了一条蛇，被缩小后熟练地缠在了里德尔的手腕上。莱斯特兰奇和多罗霍夫看着这一幕，立刻垂下了眼睑，掩盖情绪，但他们一晃而过的震惊的眼神还是被我捕捉到了——梅林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家伙终于意识到当年莫名其妙出现在食死徒中的我究竟是谁了吗？
里德尔起身，离开了餐桌，长桌边的食死徒立刻站起身目送他离开。
“要去霍格沃滋了嘛？”
“是的。”里德尔嘶声回答着。
“仅仅是去应聘那个你十年前想要的岗位？”我有些不明白，尽管那些年轻的巫师更容易操控，但呆在霍格沃滋，呆在邓布利多的眼皮底下很限制他的行动。
“邓布利多已经开始行动了，霍格沃滋需要安插进我们的力量......”
如果是因为麻瓜研究课的话，他不一定非要自己进入霍格沃滋的。我在心里默默地腹诽。但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我也就聪明地没有再问他是不是真的很不舍得那座城堡，至少我是真的很愿意回去的。
里德尔冒着寒冷的风雪一路飞到了霍格沃滋的大铁门前，那里已经等着一个人了。我几乎没有任何难度地认出了那是鲁伯·海格。十年过去了，那么多的人已经变得让我有些陌生，但海格还是那个高大的毛茸茸的模样。
“梅林的胡子啊！你这是怎么了？”海格看见里德尔摘下兜帽后露出的血红的眼睛和雪一样苍白的皮肤，立刻高声问道。里德尔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打算回答。他在海格打开门后走了进来，海格却一直跟在他身后，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邓布利多要我送你进去。”海格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似乎完全不记得里德尔害他退学还差一点进阿兹卡班的事。
“我想我认识路。”里德尔冰冷地回绝了他。
“哦，我当然知道你认识路——你那么聪明，”海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毛茸茸的脑袋，“是这样的，邓布利多说让我一定要跟着你......”
里德尔的眼神明显冰冷了起来，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后却对着海格露出一个同样和善又迷人的笑容。
“当然。”他说道。
海格就这样跟着里德尔一路来到城堡之中。他愉快地介绍着里德尔走后霍格沃滋的变化。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楼梯上安静极了，所以海格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他们新开了一门叫做“麻瓜研究”的课，听说那门课上会讲橡皮鸭子和飞机——你知道，就是一种麻瓜飞行器，真有趣，不是吗？”海格的神情向往极了，他又自顾自地说道：“我听邓布利多教授说你想要应聘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我真希望你能应聘成功，里德尔，你是我上学时候见过的最厉害的学生。”
里德尔皱起了眉头——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称呼过他了。海格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其实你也可以来教变形术，邓布利多教授一边做校长，一边上课，真是太忙了，他一直想找个变形术老师——哦，他说曾经有个学生在这方面很有天赋，而且很想要这个职位的，不知道他找到那个学生了没有？......”
我觉得那大概指的是我，我不知道邓布利多竟然还记得这些，我是该伤感或者愤怒的，但事实上我没有任何感觉。曾经我向往的或害怕的及发生在我身上的都已经变成了被尘封的不能改变的历史，别人怎么回忆怎么评价都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即使那个人是邓布利多。
等我们听着海格絮絮叨叨的话语到达八楼后，里德尔口袋里的魔杖动了动，一道无声的夺魂咒击中了海格：“你按照邓布利多的要求将我送了进去，现在你可以离开了。”而后又是一道摄神取念，里德尔在海格迷茫转身的刹那，修改好了海格的记忆。
他没有去到走廊西边的校长办公室，而是隐形后往东边走去，在一副巨怪挂毯前停了下来，他缓缓走了三次，有求必应屋的门出现在了眼前。里德尔进去后，从衣兜里拿出了那个已经被制作成魂器的冠冕。看见那个冠冕，我就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他是来藏魂器的，而又有什么地方比活在传说里的有求必应屋更安全呢？
我默默离开了他的手腕，将自己留在了有求必应屋外——里德尔没有打算避讳我，有可能是因为信任和魔纹，但如果我真的跟了进去，看见了他藏魂器的方式，我将无可避免地被猜忌——那可是个相当没有安全感的人。
不过一会儿，我感觉到自己被一双冰冷的手抓了起来，我又爬回熟悉的手腕上。里德尔看起来对我的识相非常满意，他重新回到楼梯口，解除隐身咒后从容地往校长办公室而去。我只在一年级入学的时候来过这里一次，那些石雕台阶和厚重的棕色木门似乎和那个时候没有任何变化。里德尔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苍老却轻松愉悦。“进来。”那个声音说道。
里德尔推开门，邓布利多就坐在他正对着的书桌后面。雪花飘落在没有关上的窗户前，银白的月光将整个房间连同中间坐着的那个老人照得清晰而明亮。邓布利多和十年前大不一样了，他看起来沉稳了很多，也苍老了很多：长长的胡须已经完全变成了白色，在银色的雪光之下晶莹得好像随时都会飘起来的泡沫；那双眼睛里锐利的光芒收敛了起来，像是温润的湖水，温和平静，但也少了很多属于人类的喜怒和生机。
这间办公室也和从前完全不同了：迪佩特在的时候，这里整洁又肃穆；但现在，那些矮几和漂亮的玻璃柜里摆放着各种跳动着的会喷出雾气的精致魔法器件。
邓布利多和里德尔互相打过招呼后，让他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而后起身为里德尔倒了一杯葡萄酒。我一眼就看见，酒柜旁的柜子里放着那个曾经属于我的熄灯器。
里德尔开始和邓布利多谈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我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个熄灯器吸引了。那上面的魔法波动看起来又变得正常了——完完全全看不出来曾经的那些监视魔法和可怕的诅咒的痕迹。然而它曾经带给我伤害，让我从此不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走向……这些过往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抹去了的，就像现在里德尔不愿意被人提起的名字——都是我们不能被抹去的伤疤。
“我回来了......可能比迪佩特教授期待的晚了一点。回来为的是再次申请那个职位。那时，他说我太年轻，不适合担任职位。我来请你允许我回到城堡执教。我离开这里后见了很多，做了很多，也学了很多，我可以教授你的学生从其他巫师哪里学不到的东西。”里德尔轻声说着。
我翻了个白眼——可不就是嘛，古凯尔特魔法，古日耳曼魔法甚至神术，魔鬼的魔法，冥界的魔法——还有什么是里德尔不会的呢。
“是的，我知道你见了很多，做了很多，也学了很多。你的传闻也传到了你的母校，汤姆。如果传闻有一半可信，我将非常遗憾。”
早在十年前里德尔刻意允许自己的事情被纯血家族口耳相传的时候，我就知道一直关注着里德尔的邓布利多会知道的，我以为里德尔会干脆地承认或者不予理会，但他竟然否认了：“伟大引起嫉妒，嫉妒导致怨恨，怨恨滋生谎言。这你一定了解，邓布利多。”——我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为了回到霍格沃滋而否认令自己自豪的事情。
“你把你的所作所为称为‘伟大’，是吗？”邓布利多没有理会里德尔的否认，他继续追问着。
里德尔的呼吸频率上升了，他开始愤怒起来，也不再掩饰，“当然。我已经把魔法推进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
“是某些魔法，”邓布利多打断了他，“某些。在另外一些上，你还是......恕我直言......无知得可悲。”
梅林啊，邓布利多对里德尔的误解可太深了，他只是不懂爱，但只要是力量，他可是不会拒绝的。事实上，即使是在赐福和爱的魔法的领域，恐怕也很难有人超越他。
我听见里德尔睥睨地笑了起来，但他没有纠正邓布利多的看法，“老论调。可是，邓布利多，我在世上所见没有一样能证明你那种著名的观点——爱比我那种魔法更加强大。”
我在他的手腕上赞同地点点头——魔法只分强大与否，并不分高低贵贱。我还是更喜欢哈方·蒙特和德姆斯特朗的教育理念。
邓布利多并没有正面反驳，他也并不能找到有力的证据，“也许你找的地方不对。”他轻声说道。
“那么，还有哪儿比这里——霍格沃滋——更适合我开始新的研究呢？你肯让我回来吗？我将我自己和我自己的才能交给你，听你指挥。”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我几乎以为这不是里德尔了，这可真是他说过的最接近恳求的话了。
邓布利多扬起眉毛，转移了话题：“听你指挥的那些人呢？那些自称食死徒的人怎么办？”
里德尔完全没有想到邓布利多竟然会知道这些，莱斯特兰奇他们一直很小心，食死徒是只流传在纯血家族核心的秘密。他等了一会儿，似乎在筛查究竟是谁泄露了这些秘密，开口的时候又恢复了那种冰冷平静：“我的朋友们，他们没有我也会继续下去，我相信。”
“我很高兴你称他们为朋友，我以为他们更像是仆人。”
“你错了。”里德尔说道。我倒是能理解他，对于他来说，我们是朋友，是家人，但他缺乏情感，所以即使他这么认为，也依旧把我们当仆人使唤。我在他的手腕上转了个圈，表达自己的讽刺。
“那么，我今晚去猪头酒吧，不会看到那些人——诺特、罗奇尔、穆尔塞伯、多罗霍夫——在等你回去吧。”
这可真是奇怪极了，里德尔在知道邓布利多对他的监视后就调查了他，他完全知道邓布利多的弟弟阿不福斯是猪头酒吧的老板，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出现在那里的。
里德尔几乎立刻就镇定了下来，他顺着邓布利多的话说道：“你还是无所不知。”
“哦，哪里有？只是跟当地酒吧服务员的关系不错而已。现在，汤姆，我还是把话说开吧。你今晚为什么带着手下来这里？申请一份你我都知道你并不想要的工作？”
在听到“手下”后，我几乎本能地沿着里德尔的手臂爬到了他的肩膀上，而后我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猪头酒吧里那一群“不请自来”的手下。
“我不想要的工作？恰恰相反，邓布利多，我非常想要。”里德尔听起来惊讶极了，我趴在他耳边悄悄嘲笑他：“你看，这就是谎话说太多了的下场......”
邓布利多又说了什么，里德尔冷笑了一声——我知道那是给我的警告。
“如果你不想给我一份工作……”
“当然不想。”邓布利多打断了他，“我看你也没有指望我给你。但你还是来了这里，你一定有所企图。”
里德尔站起了身，我完全可以感受到他的愤怒——他已经不再使用大脑封闭术了。我还是第一次在他成年后见道里德尔这么情绪失控的模样。空气里飘荡着浓郁的危险而愤怒的气息——我可不敢再说什么谎话说多了，说真话也没人信了。
“这是你最后的决定？”
“是的。”邓布利多也站了起来。
“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说完里德尔就转身准备离开了。
就在里德尔将手放在了门把上的时候，邓布利多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他的语调里带着浓重的悲哀：“奥尔菲顿在你那里是吗？......”
我的心跳了一下，里德尔则镇静地转过了身，他只是看着邓布利多，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我很抱歉曾经欺骗了她，我应该告诉她的......我只是太想要保护她了......”
我讥讽地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在嘲笑那种可能，还是在笑我自己当年的幼稚。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呢？”里德尔冷冷地问他。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能转达她......就告诉她，梅林也有一半魔鬼的血统的，告诉她，要做自己......就看在我曾经教过你的份上。”
“邓布利多，你不明白吗？让这些生物难以生存的并不是某一个人，而是这个魔法界。你所谓的爱的魔法，该和这个不平等的世界好好谈谈......”里德尔笑了起来。
他打开门，“我会告诉她的。”说完后他就离开了。
“即使是梅林，也是因为他的强大才会被歌颂的。”我干巴巴地在里德尔耳边说道，“他后来遵循自己的心意，所以死掉了。”
里德尔嘲讽地看了一眼校长办公室。
“我可以吗？”他问我。我不明所以地转过了头。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割破了我的尾巴，取走了一粒血珠。随着魔杖的挥舞，那滴血珠在滴落的过程中逐渐变成一个复杂精美的拉丁文图案，里德尔则轻轻吟诵着咒语，“Ditibimalefaciantinnomine......”
那个图案飞速地旋转起来，渐渐扩散成森严的重叠起来的五芒星，最后消散在了空中。~
“你诅咒了黑魔法防御术的教职？”我理解着那个图案的魔法含义和那些咒语，有些不可思议地开口。
“除了我，没有人可以胜任这个岗位。”里德尔冰冷地回答着，迈步离开了这个他至今都留恋着的城堡。
我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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