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他低头看着怀里的陶羡鱼，女孩趴在他身边，还没晕过去，他看不见她因为疼痛而狰狞的表情，却能从那粗重的呼吸中听到她的痛苦。
他没说话，却听陶羡鱼虚弱的声音传来，“三少，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霍司捷伸手落在她脸上，轻轻的摩挲着，向来冷静沉稳的他，此刻似乎有些无力。
或许吧……
现在唯一的武器就是手里这把袖珍手枪，等狙击手到了射程之内，便是见分晓的时刻，要么他打死狙击手，要么就是被狙击手打死。
这个时候，霍司捷反而没有之前和陶羡鱼在一起时那么多猜忌和疑心，甚至，还有种回到了小时候做完肾脏手术后一起在医院疗养的时候。
那段时间，身体是痛苦的，可心里却是温暖的，甚至，那个小女孩的明媚，淡化了他因为失去母亲的阴霾。
是啊，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好猜忌怀疑的？
“陶羡羡，和我死在一起，你会不会不甘心？”他低头看向陶羡鱼。
黑暗之中，看不到陶羡鱼脸上的表情，却触碰到她眼角滑落的温热，他指尖一僵，听陶羡鱼低哑虚弱的声音传来。
“我不甘心……死在这里……我，我还没有为自己活过……”
她气若游丝，却死死的拽着霍司捷的衣服。
不想死，可刚才为什么要替霍司捷挡子弹呢？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她根本来不及想就冲了过去。
好疼啊，疼得浑身发抖，比割腕的时候还要疼！
如果死了，可能就感觉不到疼痛了，可越是这个时候，却越激发了她生存的意志。
这么多年，她一直生活在陶家人的监禁之中，就像是被养在囚笼里的宠物一样，还没有经历过人生的色彩，好不甘心啊！
霍司捷温热的手掌贴在她脸上，指腹轻轻摩挲，到了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激光瞄准点闪过，落在他们不远处的地面上。
“找到了！”
黑夜之中，那个声音似乎是从地狱深处发出的一般，带着?人的死亡气息。
霍司捷别过脸，透过老树桩旁边的缝隙，看到不远处那黑暗的人影，只是，还不等他动手，对方已经开火了。
扫射的子弹落在他们身边，霍司捷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果然，袖珍手枪在狙击枪面前，都没有发挥的空间。
“对不起，陶羡羡，不管你甘心不甘心，我们都要死在一起了。”
霍司捷低喃一句，弯下腰，用自己的身体包裹住陶羡鱼，紧紧的抱住她。
狙击手的目标是他，把他打成筛子也好，他死透了，狙击手就不用理会陶羡鱼的死活了，或许，她还有一线生机。
这样想着，他竟然有种解脱的感觉。
“砰——”
枪响声在黑夜之中划过一道口子……
只是，这枪声却是从对面传来的，伴随着枪响声，狙击手的身体直愣愣的摔在了地上。
“看来，时机刚刚好！”
深林处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霍司捷猛然间睁开眼睛，与此同时，对面出现亮光，秦让和霍斯礼带着几个人正朝他们走过来，后面还有拿着急救箱的顾北堂。
秦让手里拿着枪，很明显，刚才那一枪，是他开的。
“三少，我救你一命，你准备怎么报答……”
“救人，快救人！陶羡羡中枪了！”霍司捷顾不上理会秦让，扯着嗓子朝来人大喊。
他的情绪太过激动，以至于喊声都破了音，而此刻，秦让脸上的笑容也僵住，快步跑了过来。
手电照亮之下，他们看到躺在霍司捷怀里的陶羡鱼几乎全身被血侵染，白色的裙子已然变成了猩红，刺的眼睛疼。
而霍司捷更是连呼吸都凝住，他抱着她，有种被抓住了心脏狠狠撕扯的感觉，疼得让他窒息。
“救她！顾北堂，救救她！”
霍司捷眼底布满了血红，嘴里喊着顾北堂，却更加用力的抱紧了陶羡鱼，仿佛一松手，她就会从他面前消失。
这种慌乱崩溃的感觉，甚至比她割腕的那次来得更加强烈！
顾北堂也吓了一跳，接到霍司捷出事的消息，就直接带着急救箱过来了，没想到，出事的却是陶羡鱼。
来不及多想，紧忙拎着急救箱上前。
……
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音划破黑夜的静谧，狂奔在宽阔的郊区大路上。
此刻，陶羡鱼似乎已经疼得麻木，浑身沉重得厉害，但意识却是轻飘飘的。
“情况不太好，我已经提前调了血过来，希望能来得及。”
顾北堂将沾着血的手套脱下来，看向陶羡鱼那惨白如纸的脸，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今天的事，是大家始料未及的，在霍家别墅动手，放火，狙击手，对方来势汹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猖獗，是奔着霍司捷的命来的。
脑子里迅速闪过几个人的脸，顾北堂侧过脸正要说话，却见霍司捷此刻的注意力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
霍司捷红着眼睛，额头暴起青筋，他抓着陶羡鱼的手，自己却不停的颤抖。
认识他这么多年，只见过他两次这般濒临崩溃的样子，还都是为了这个女人。
“陶羡羡，别睡，不要睡！我们很快就回去了，你不要睡！”
霍司捷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小心翼翼，甚至屏住了呼吸，生怕稍微用力就将她吹跑了一般。
陶羡鱼只是眼皮动了动，却没有任何反应。
“陶羡羡，你不是不想死吗，那就别睡，不许睡！”
他不敢摇晃她的身体，只能在她耳边不停的说话，喊得声音都变得沙哑干涩。
疼痛牵扯着神经，让陶羡鱼在昏迷和现实中不断徘徊，她听得到霍司捷的声音，也能感觉来自他指尖的颤抖。
越是这种濒临死亡的时刻，仿佛越能激发人骨子里的求生欲，她想睡，但知道这一睡就真的完了，所以，不能失去意识。
“三……少！”
她勉强开口，同时猛地用力的抓住霍司捷的手，“我，我把命……赔给你，可……不可以……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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