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偏着头看他，凤目中情意绵绵，低声道：“卿服侍朕沐浴么？”他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臣侍服侍啊，乔儿和绍儿都还没出阁呢。”
明帝笑意满满地道：“那好吧，朕便泡个澡，头发就不洗了，昨个儿在皇后殿里洗过了。”
丽云殿的兰汤房是和主殿相连的耳房，他穿过宝葫芦形的小门进入兰汤房内，指挥绍儿和乔儿把洗澡水放好，又亲自往水里放了些工部这个月才制出的浴盐，这些浴盐据说有消乏美肤的功效，而后将乔儿和绍儿打发走，自己换了件半袖薄宫袍，进主殿请明帝进来。
然而想像很容易，做起来可有些难，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地把明帝衣服上的扣子一粒粒解开了，再哆哆嗦嗦地把明帝的上衣下裳给宽下来，最后一件衣服解下时，他觉得脸上已经热得不行了，好在明帝并未笑他，反而趁他将衣服放回架子上的工夫，自己抬腿进入了半人高的浴桶。看着已经泡在浴桶中的明帝，他发现自己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要给陛下擦背么？还是自己先出去，等陛下洗好了过来递澡巾？
他正在思索，却听明帝笑道：“在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他听了坦承道：“在想要不要给陛下擦背。”
明帝笑道：“这还用想啊，拿个长条帕子过来，朕自己擦就是了。”
他闻言飞快地去屏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长条帕子递给明帝，明帝接过，边自己轻轻擦背，边笑道：“澄之真是傻得可爱。”
自己怎么又傻了？他很有些不服气地看着明帝，明帝微笑道：“回头让人再放个浴桶过来。”
“这个浴桶好好的啊，不用换新的吧？”他不解地开口。
“一个不够用啊，像现在这样朕洗浴的时候卿就不能洗了。或者卿是想跟朕一起洗么？这个桶好像不够大，得换个更大的才行。”明帝说得一本正经，可是眼中的笑意越来越盛。
他见状忍不住飞了一个眼刀过去：“陛下说什么哪，哎，也不用再放一个了，横竖陛下不怎么来，偶尔来一次两次的，臣侍等陛下洗过了再洗就是了。”
明帝一怔，旋即笑着调侃道：“卿说这话是在抱怨朕不宠卿么？”
他闻言一惊，忙咬着下唇嗫嚅道：“臣侍不敢，臣侍一不小心说错话了，请陛下勿怪。”
明帝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便柔声道：“一个桶也不值什么，还是再放一个过来吧，这个主朕还是做得了的吧？”
他连忙点头，不再敢开口，明帝轻声道：“把澡巾给朕放到浴桶边上，卿去外面等朕吧。”
他恭声答应，将澡巾和浴袍给明帝放在高几上，又把高几搬到浴桶旁边，才向明帝施礼离开。
回到主殿他暗骂自己最近真是越来越得意忘形了，这样子形同怨艾的话居然想都不想就说出来了，陛下再仁厚，终究是女儿，岂会喜欢整日里怨声怨色的后宫？她翻牌子临幸是为了欢乐愉悦，不是为了找堵心找烦恼，倘若自己总是控制不住地怼她，她以后还会来么？
思虑到此，他便决定不等明帝自行出来了，约莫过了一刻钟，他便轻手轻脚地进入兰汤房里。明帝果然正抬腿从浴桶中出来，他忙迎上前去，拿了澡巾给明帝擦拭，明帝边伸胳膊方便他服侍，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给明帝擦好，他便放下澡巾，拿起浴袍给明帝轻轻穿在身上，正要系浴袍的带子，手就被明帝抓住了，耳畔是明帝轻柔的声音：“澄之你呀，若是心里有气，不妨发出来，痛痛快快发出来一回，大概就不会时不时地怼朕几句了。”
他一怔，连忙低头道：“臣侍以后不会像今天这般失态了，还请陛下原谅臣侍这一回。”
明帝微微叹息道：“卿不敢发出来，不敢也没关系，等朕对卿足够好了，卿的怨气自然就消了。”
陛下这话什么意思，不仅不生他的气，还要对他更好一些么？他抬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明帝。
明帝无奈地笑道：“怎么这么看着朕？朕说得不对么？朕觉得啊，卿的心就像是包在春水里的冰块，从外面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可是里面是块冰啊，一旦给水加了热，这冰就开始冒气，时不时地就要呲上那么一下子，若是就此不加热，倒是不会被呲了，可这冰就始终是冰，倘若接着加热，用不了多久，冰块就彻底融为春水了。”
他听得迷迷糊糊，可却知道明帝的决定对于他的将来极为重要，他睁大了眼睛看明帝，心中又是期待又是恐慌，明帝笑着问道：“卿想知道朕会不会继续加热是么？”
他点头，继续满心期待地看着明帝，明帝霸气地笑道：“朕冻出来的冰块，当然由朕也只能由朕来融化，卿就等着被朕化成一汪春水吧。”前面的话正正经经，后面半句却是暧昧丛生，他听得脸上热辣辣的，垂了眼眸不敢再看明帝一下。明帝一笑起身：“朕去内殿等卿，卿洗沐后抓紧过来，别让朕等太久哦。”
他哪敢让陛下等太久，指挥了绍儿和乔儿给浴桶换了水，他就以最快地速度洗沐了去见明帝。
明帝躺在架子床上借着床头灯台上的烛光看书，见他到了就把书往床头小几上一放，一手支颐，一手撩发，还冲他眨眨眼睛，他会意地走到床边，甩掉鞋子跪行到明帝身边，低下身子就去亲吻明帝。脑中回想明帝那日所讲的，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笨拙，然而终究是没有天分，一切都毫无章法。明帝初始还笑盈盈地看他，后来越来越不耐，最终一抬胳膊把他压到身下，哑声道：“卿这个笨蛋，指望卿取悦朕朕就要被饿死了，朕还是自己动手吧。”
云收雨散，明帝意犹未尽地拍拍他：“卿明日有的忙，今日姑且饶过卿。”
他闻言微笑：“臣侍谢陛下怜惜。”w~
明帝懒懒地道：“朕意欲把沁雅和赵家玉润公子嫁给黄一笛和余彤两个，卿明日帮朕看着点，看看黄余二人对他们中的哪个比较有意？”
他听了问道：“陛下是一定要把沁雅和玉润公子嫁给这两位将军么？万一这两位将军都无此意呢？或是其中一位将军对他们两个都有意呢？”
明帝道：“若是她俩都无此意，朕自然不会勉强，不过朕今日在天禄园探过她们俩的口风，她们并不介意娶个已经嫁过人的男儿做侧夫。若是一人看中了两个，朕也只能许婚一个，已经嫁过人的男儿也是有心的，朕不能为了江山社稷就不顾男儿们的心思。”
他听了感叹道：“陛下当真仁德，大凡见过陛下的男儿都会喜欢陛下的吧。”
明帝继续拍他：“这话什么意思？又有谁喜欢朕了么？”
他微微晃了晃脑袋，示意没有人，片刻后却又忍不住问道：“陛下瞧着那位尚公子怎么样？”
明帝一撑胳膊，俯看着他，吃惊地道：“琼儿和澜儿不让尚公子住柔儿院子里，就是为了这个？”
他轻轻“嗯”了一声，抬眼望着明帝道：“陛下到底觉得人家怎么样啊？”
明帝一笑：“人的确清爽，不过这样清爽型的美人朕身边已经有了，澜儿、泉儿几年前都有几分江上清风山中清泉的气质，当然这也不是最重要的。”
他连忙追问：“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明帝好笑地道：“最重要的是人家是大夫，朕是病人的家人，你见过哪个病人的家人一见大夫貌美就打算娶人家的？你又见过哪个大夫一见了病人貌美就打算自己收了的？医者母父心，病人敬大夫如天神视大夫如再生母父，朕做为病人家人，倘若对大夫有了心思，岂不是亵渎天神扰攘母父？也不只是朕不会这么做了，尚公子估计也不会对朕有什么心思的，他若对朕有心思，他也算不得一个合格的医者。”
他听了大为放心：“臣侍也觉得尚公子很乐意做一个杰出的医者呢。”
明帝沉吟了片刻道：“澜儿的乐安，泉儿的向辰，都是托《千金方》的恩德才得的，如今柔儿又仰仗人家，这尚公子对朕和皇室恩重如山，卿回头问问他可有什么心愿，朕能满足他的尽量满足。他若是想改嫁个好人家，就让皇后帮他留心，朕给他出嫁妆，他若是想回去和原先的妻主团聚，朕便让梓州知州出面劝和，再给他妻主个小官做，给他儿子定门好亲事，总不让他白辛苦就是了。”
他听了认真地道：“臣侍一定帮陛下问清楚。明个儿敏君回来，陛下看要不要让尚公子给敏君诊视下啊？”
明帝一怔，问道：“玉儿身体一向康健，需要诊视吗？”
他轻声道：“敏君一直没有身孕，有些着急，臣侍想既然尚公子在宫里，不妨让他给敏君诊视下，若是一切安好呢，敏君也就不忧心了，若是有什么需要调养的，那早诊治早见效，陛下也早些多一个女儿。”
明帝听了，打个呵欠道：“便按卿说的吧，不过卿记得让尚公子也给卿诊视一下。”
他忙道：“臣侍就不用了吧。”
明帝闭着眼睛拍拍他道：“早诊视早见效，朕也早些多一个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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