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少年指了指自己。
“对，”站在讲台后的女教师点了点头，“就是你，洛克·温德尔·希萨罗。你的父母为什么给你起这么奇怪的名字，你们中国人的名字不都是音节很短的组合么？”
没有回答关于姓名的问题，少年眯起眼睛，对着屏幕里飞驰的电车和捆绑在轨道上的两帮人考虑了很久，久到教室里为此而陷入了尴尬的寂静。
坐在他身后的女生用笔戳了戳他的后背，小声说道：“快说呀，肯定是压死那一个！这还用想吗？”
旁边的同学小声地嘲笑着他：“可能温德尔脑子有问题，所以要多考虑一会儿！”闻言，周围一圈同学都发出????的憋笑声。
“可能他忘记‘我觉得’用英语该怎么说了。”
“哈哈哈，你确定他不是打算突然来一段中国功夫吗？”
“像JackieChan一样？”
“对，就是那样！”
显然，这样的骚动令老师觉得不悦。
“你考虑好了吗？”虽然对这个转学来的华裔学生没有一丝好感，但隐藏很深的种族主义教师秉持着职业操守耐心问道，“或许……‘二选一’的答案并不需要考虑那么久对吗？”
似乎无视了老师的疑问，温德尔抢在她说完话前点了点头：“我考虑好了。”
“那你说说看，是选择救这一个人呢，还是救这五——”
“让他们都去死好了。”
“抱歉，”老师的微笑僵硬在了脸上，“我希望你能重复一遍？”
温德尔重复道：“让他们都去死就好了。”
听到这话，教室里爆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骚乱，这下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半路出家的同学绝对是因为说了疯话才不得不从前一所学校退学了。
“不……不，温德尔，”老师抬手摸了摸额头，这样的情况在她曾经十几年的教学生涯里都是不曾出现过的，“我希望你能认真作答而不是为了引起我们的关注才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来。”
“我明白，”温德尔点了点头，“你们认为我手中握着一加五一共六条人命，只要我稍微动动手指，就能左右这些人的命运，但我选择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甚至想要这六个人都是死，是没有人性的是吗？”
没等老师做出反应，温德尔继续说道：“你知道么？虽然《道德经》在你们这似乎很有影响力，但你们整天就知道研究那些‘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物质组合，你们能不能好好观察一下高位者的意志？”
“什么？高位者？的意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知道什么意思么？”温德尔向上一指，对老师说道，“上苍并不偏向什么人，不会对什么人施以慈悲，也不会对什么人降下惩罚，因为在上苍眼里人类的所作所为就不过是人的行为而已，所谓的惩戒，跟我们眼里轮胎碾过交配中的蛇是一样的。” m.a
说到这儿，教室里已经变得鸦雀无声了。
“而现在——我并非有意冒犯您，以您的思辨能力估计也想不出这样的问题——竟然有白痴构想出这种是否该杀少救多的问题。”温德尔环视了一圈身边的同学，在他的目光下，其他人竟然都心虚地低下了头，也许是害怕自己跟这个异端产生视觉接触而被他盯上。
叹了口气，温德尔没好气地笑道：“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啊，就想出这种无聊的问题企图讨论人的价值。在这之前你们不就已经先决地假定自己成为了掌握别人命运的上帝了吗？”
而后，他看向了讲台上的女人：“你们近现代的文明，不都是建立在‘人生而伟大，生而有价值’的基础上么？因为每个生命都很有价值，所以连是死一个人还是死五个人都是很值得讨论是事情。我反对这种看法——”
“人命，很轻贱的。”
没错，我就是要看你们这副模样。
我并非是秉持某种信念的人，我的立场随着我的需求而反复着。
如果说我所坚持的唯一的立场，那就是——
我希望看到别人痛苦。
其他的怎样都好。
……
“刚才那个，”顾忘川握了握拳，回忆着刚刚短暂滞留在手上的奇特触感，“是你的能力么？”
温德尔没说话，但双手很快地握住灵魂凝结枪，对准顾忘川连续射击。他想要用这种攻击方式来误导顾忘川，让他放松对自己能力的警惕。
顾忘川向右一闪，躲过了飞来的翠绿子弹。继而脚下一踩，开始飞速拉近自己与温德尔的距离。
能够与白孤相战有来有回，温德尔自然是不怕顾忘川近身的。虽然陈义的能力被顾忘川破除，但他认为自己并非就没有胜算——“伤害赠与”发动后“果”的落成需要的时间是远长于“孱弱人生即幸福”的，顾忘川有能力躲开陈义的能力，未必有能力躲开温德尔的能力。
但是能够抓住因果这件事，本身就已经给温德尔带来不小的精神压力了。
“也不知道寅尘老哥一个人对付那么多人能不能顶得住，”说着，温德尔瞄准顾忘川继续射击，自言自语道，“不过既然他对自己那么自信，死掉也只能怨自己吧。”
由于先前的狂奔和用尽全力的一拳，顾忘川此时能够调用的银瞳力量比先前要弱了很多，但这并不妨碍他察觉子弹的轨迹并快速闪躲。呼吸之间，顾忘川已经来到了温德尔面前。
虽然已经到了贴身短打的距离，但温德尔依然选择用枪来攻击顾忘川。在这种距离下手枪的实际作用比想象中要好很多，不是什么人都说夺枪就能夺得下来的。
顾忘川躲闪着温德尔的射击，感叹于他绝佳的距离掌控能力，虽然总是保持着能够击打到的距离，但实际上出拳就能发现那已经是拳击的极限，温德尔只要稍微向后一躲便能跳出顾忘川的攻击范围，却同时还保持着手枪不会失去效用的最短距离。
“只用枪攻击吗？”虽然双眼并不会因为手枪射击时爆发的翠绿光芒影响视线，但顾忘川还是表现得好像不能进行持久战一样，他也并非是只会一味上前的莽夫。顾忘川希望温德尔陷入“顾忘川只会用拳头”的思维惯性，继而向后而不是向侧躲闪拳头，这样他就可以使银色的射线来射穿他。
很遗憾，这样的想法似乎被看穿了。
“是的，只会用枪，”温德尔说着向左一偏躲开了顾忘川的银色射线，“我就是这样一个弱小的人，除了逃命和开枪之外别的什么都不会。”
温德尔有自己的打算。他能察觉到顾忘川的战斗有着误导式的互动，他又何尝不是呢。刚刚顾忘川的一击明明可以用能力予以反击，但他没有这样做。他要让顾忘川更加投入地战斗最后忘记要探明自己能力的本来想法。
先消磨他的耐心，然后在其使出致命一击的时候用能力返还给他。就这样。
两个人心里都打着算盘，这是一场充满阴谋的战斗。
走廊的空间对于要依赖躲闪与位移来战斗的温德尔来说还是有些限制，在躲开了顾忘川的一击鞭腿后，他的身体在拐角撞了一下。
身体短暂的失衡是致命的失误，温德尔的脚步慢了半拍。顾忘川瞅准机会猛地将左眼一瞪，银光乍现，温德尔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这到底是什么能力啊……太多变了！”虽然对战局有大体上的规划，但温德尔还是没有料到顾忘川会出这种怪招，好在他已经使用了能力，不管接下来是否受到攻击，他都可以保证自己在恢复视野之前安然无恙。
而顾忘川其实是不愿多等的，因为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男人真正强大的地方不在于战斗力，而是在战斗中凸显出来的极佳的战略思维和阴损伎俩。而且先前经历了与廖寅尘以及六十多名归还者的战斗，他现在也并非一点倦意都没有。
速战速决。
心里默念一声，顾忘川握紧了右拳。银色的光辉顺着血管脉络蔓延他的手臂，最强最硬的一拳即将落下。如果这招砸在温德尔身上，他的脑袋是毫无疑问要搬家的。
感觉到迎面而来的杀气，温德尔微微露出了得逞的奸笑。
来吧顾忘川，怀揣着杀死我的信念，杀死你自己！
短暂的拂袖声过后，剧烈的拳风自温德尔面前吹来，向他身后的墙壁狠狠砸去。仅仅是承受拳风，走廊尽头的墙壁便发出了无数被金属刮擦的尖锐声响，超耐久材料的墙面上接连不断地显露划痕。最终，当顾忘川一拳得过后，走廊四面的墙壁无一例外地留下了斑驳细密的裂隙。
银光慢慢地熄灭，走廊恢复了如常的亮度。
而顾忘川的拳头，停在了温德尔面前。
“嗯？”温德尔的眼中闪过疑惑的神色。
顾忘川喘了几声后恢复了平静：“你，留了一手。”
温德尔抬手一枪，这次，顾忘川没有选择躲闪。在温德尔扣动扳机的同时，他的拳头落在了温德尔的心窝上。
有效。
温德尔发出一声闷哼，而后难以自持地跪在了地上。
翠绿的爆炸过后，顾忘川的身影自硝烟中走了出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能力是什么，但我的直觉告诉我绝对不能在你引颈受戮的时候出手，”顾忘川胸前的便衣被翠绿的灵魂光弹破开一个巨大的黑洞，但洞下的肉体安然无恙，因为银色的光芒正慢慢从他的胸膛中褪去，“也许是可以幻化为虚影，也许是可以像刚才那样对我进行无形的攻击，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没有人会在出招的同时做好万全的防护，擂台上是这样，战场上也是这样。没有人有那么多精力能够支持他同时做好这两件事。”w~
“再加上每次攻击前你都会谨慎地逃出我的攻击范围，我就更可以确定，攻击我的时候就是你最脆弱的时刻。”
温德尔的嘴里吐出胃液和鲜血，眼角也止不住地淌出泪来，他万万没想到顾忘川会歪打正着地看穿他能力的另一个缺陷——当采取手段进攻时，他不得不停止能力的使用，否则他打出的攻击都会跟他本人一样变成穿透一切的虚影。
“你还真是……呼……厉害啊……”温德尔不停地喘着，胃部的抽搐令他几乎直不起腰来。
而顾忘川则扫了扫胸前被灵魂子弹灼烧后留下的衣服的灰烬，回头看向赶奔现场的萦岚与叶寒酥。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