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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梁先生 > 第264章 老梁家的旧宅 四八
    “不喜欢”那三个字一出口,舒倾顿时松了口气,如释重负般的冲梁正笑笑。

    这抹笑容很难得,明明是残忍的,在爱他的人眼里看起来却像恩赐和救赎。

    梁正想了想,还是更喜欢那个爱笑爱闹、故意装凶的舒小狗儿。

    “梁主任您别介意,桃子特爱闹,她就随口问问,没别的意思!”舒倾说完,又探脑袋教训桃子:“桃子你越学越坏了,我主任钢铁直男,很多直男是反感搞出‘基情’的,你别这么闹。”

    “哦。”桃子吐了吐舌头,“不闹了,自罚一杯。”

    “一杯没诚意,你看主任给闹的!”山竹敲敲桌子,“来,划拳!”

    “用从系花儿那儿学来的一套对付我!”

    “你管我从哪儿学的!”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呛上了,通通心照不宣地想要缓和气氛。

    猴子在一旁起哄,说:“要说咱这桌儿最叼的就是山竹了,当初大一也算是学霸级人物吧,就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那种!后来跟小舒勾搭上,跟撞邪一样画风突变!”

    “你大爷!什么叫‘勾搭’!”舒倾道:“男生之间的友谊好吗您!这才是真哥们儿,考试帮忙划重点,你们一个二个的就知道张嘴等吃现成的!”

    “就是,一帮龌.龊的人!我俩哥们儿!”山竹帮腔:“怎么的今儿,一桌子人里落单儿的,非得给凑成一双?”

    “凑一双不顺你心吗?”猩猩直咂声:“我记得有一年冬天吧,你宿舍儿的都不在,晚上你没带钥匙进不去屋儿,是不是直接找花儿来了?宿管老师都不找,非得跟人家睡一被窝儿!”

    山竹急忙辩解:“找了!我说多少次,那天更年期宿管不给开门儿,非让我拿导员儿开的证明。那都后半夜儿了,上哪儿找导员儿去,我没辙啊!而且那时候我跟你们又不是特熟,只能跟小舒睡。”

    “哦——嘶——在座各位,你们听没听过一句话,叫‘解释就是掩饰’?”

    “你们一个二个的,羡慕就直说!”舒倾挥挥手,“山竹皮肤滑、腰细,搂着特带劲!”

    “哟,敢情还有这出儿呢?”狒狒照着山竹腰就摸过去了,“啧,手感确实不错啊!”

    饭桌上的氛围重新活跃起来,只是梁正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什么“皮肤滑”什么“腰细”!

    上回他住院,自己跟他回宿舍他说什么来着!说单人床睡不开俩人!怎么现在又成了跟别人楼在一起睡觉了!闹着玩儿就能这么肆无忌惮吗?

    梁正在公开场合儿不是喜形于色的人,他极力忍耐,拼命往好处想。

    想自己跟舒倾同吃同寝,想偷偷抱过他也亲过他,想俩人同床睡了很多次!很多次!

    舒倾跟任何人都没这样过吧!没跟任何人同居过吧!除了武哥,他没跟任何人同过那么多次床吧!

    桃子是整个包间里唯一一个半猜透梁正心思的人,她看着那只被用力攥住的酒杯特别尴尬,小声说:“抱歉主任,刚刚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这样……”

    要不是自己多嘴多舌,这该是多好的一次同学聚会。

    梁正挤出个假笑,“没关系,反正都是闹着玩儿的,我们经常这样。”

    这句话更加印证了桃子的猜测,舒倾所说的“现在没看上”,或许是动过一点点不为人知的感情,随后被某种原因生生压下去了。

    有可能是“过去式”,但未必会是“未来式”。

    也是,他谈过的对象全是姑娘,也一直喜欢女孩子,从性取向来说,是个彻头彻尾的直男。

    酒过三巡又三巡,舒倾隐隐醉意上头,打了个酒嗝儿,顺带终于发现梁正不对劲儿了。他不明就里,很无辜地问:“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有。”

    “没有?没有你不吃菜,你看你这碗都快比我脸干净了,还是说你舔碗了?”

    “……”

    “多吃多吃!”舒倾说着,伸长筷子杂七杂八夹了好多菜给他,“我记得你爱吃这个是吧,还有这个,你可得多吃点儿,出差肯定没好好儿吃饭,得多犒劳犒劳你革.命的本钱。”

    梁正皱了眉,连自己常吃的菜都记得?

    一会儿冷若寒川,一会儿又热情如火,他究竟想做什么?

    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儿?

    未免太恶劣了!

    舒倾见他迟迟不肯动筷子,不禁想到是刚才自己态度太差,叫人栽面儿下不来台。他瞅了瞅自己碗里咬了一小口的紫薯团子,小心翼翼说:“这个团子挺好吃,最后一个,还被我咬了一口……” m.a

    俩人齐齐看向团子。

    “不想吃,难吃。”

    “好吃!”

    “嗯。”

    “……梁正,我错了。”舒倾小声道歉:“我刚才不应该跟你生气,我就是……觉得挺难堪的。周围都是我同学,你那样儿跟我闹……挺不得劲儿的。”

    梁正只是看他,什么也没说。

    “你吃点儿东西吧?别饿傻了。”

    “不饿,不吃。”

    “惜字如金?那你尝尝这个团子。”舒倾上碗里夹团子。本来梁正以为他会直接夹过来,没想他跟团子较劲,来回用力,愣是把他咬过的那一块儿夹下去了,随后嘿嘿笑着说:“你要是嫌弃,咱就再点一盘儿。”

    梁正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特贱,连骨头缝儿里都透着贱。

    明明心里挺烦躁的,可看到他却压根儿怒不起来。

    他吃了那半个团子,的确挺好吃。

    舒倾今天有点儿走背运,跟人划拳输多赢少,不知不觉间被人灌到舌头发直,对面儿咋咋呼呼的猴子索性唱起了歌儿。

    梁正生气之余特心疼他,于是起身主动出面帮忙挡酒。

    “谢谢你啊。”舒倾醉醺醺地拉住他衬衫袖子,笑得特别乖顺。

    “我说你们不公平吧!”猩猩敲着桌子,“我媳妇儿帮我挡两杯,你怎么帮他挡四杯了!”

    “是三!挡了三杯!”山竹伸出五根手指,“三杯也不公平啊!”

    “我主任牛儿逼着呢!人品好,对下属相当好!”舒倾说着,整个人都要歪倒了,他求助似的看着梁正,“班儿,我恶心想吐。”

    梁正借口找不到洗手间为由,拉了他走出包间。

    舒倾很感激他,挡酒、找借口带自己出屋儿,自己不至于因为喝多了想吐而感到丢脸……

    他醉意朦胧间生出种要给人家当牛做马的冲动,要不是怕开口就吐出来,保不齐在走廊就表决心当牛马了。

    桃子见两个人走了,赶紧掩住屋门儿,“你们现在瞧出不对劲儿了吧?他主任一开始过来心情挺不错的吧,从我问完那个问题,明显情绪不好了!一直喝闷酒,话都懒得说!”

    山竹摇头,“很正常啊,你想想,在那么多人面前被薅领带,咱们普通屁民都会生气,更何况业界精英呢,人家是有涵养才没发火儿。对了,他们好像还吵了几句吧?”

    “吵没吵不知道,不过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感觉不是因为系花儿薅他领带,是因为那个‘不喜欢’!”

    若若幽幽说道:“桃子,你就不要贼心不死了,人家明明是好兄弟,你非要搞出点儿名堂来?”

    “不说了不说了!跟你们说不通!”桃子被否定很多次,以至于自己的认知都开始动摇。

    舒倾胃里有如翻江倒海,恶心得不行,一到卫生间,拉开门就冲了进去。梁正放心不下,跟进去陪在他身边拍背。

    “你这是喝了多少?”

    “今儿高兴,喝得可能有点儿多……我没事儿,真没……呕——”舒倾吐了半天,胆汁儿都快吐出来了。他眼角噙泪,特委屈地回头看向梁正,说:“跟班儿,我难受……”

    “不嘴硬了?不说没事儿了?”梁正心疼坏了,犹豫片刻,抬手要去帮他擦拭眼角。

    舒倾下意识一躲,噗通坐到地上,顿时显得更可怜了。

    “你躲什么?你就这么嫌弃我?”梁正怒火上涌,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在饭桌儿上,为什么你跟他们闹可以,跟我闹就不行?只有等难受了才会想到我?”

    “因为我喜欢过你啊!并且现在觉得当时跟你表白特别傻逼!过去的事儿不是过去了吗,都那么长时间了,能不能别再提了啊!你是不是有揭人伤疤的癖好啊!”

    “我这叫揭你伤疤吗?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拒绝你吗?你问问我原因很难吗?”

    “我好奇个几把!”舒倾有些崩溃,窝在地上鼻子泛酸,“要不是因为你,我能喜欢男的吗?要不是因为你,我能在坦纳岛跟他好吗?到最后能被人玩儿了一顿又甩了吗?我他妈问你原因,我有病啊?”

    被人……玩儿了?

    “我真的,我求求你,能不能别再提了……不是,好像你也没提什么啊……但是我有隔阂啊!你知道坦纳岛那个人是谁吗?”舒倾想借酒劲儿坦白,“我以前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告诉你,他是你……”

    “别说了!”梁正蹲下身哄他,“他是谁并不重要,你以前跟谁好过,因为什么好、因为什么分手,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你的过去什么样子都无所谓,你记住以后我会对你好就够了。”

    “你对我好?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凭什么啊!”舒倾被酒精麻痹,愣愣看着梁正眉心,随后把脸埋在腿上,眼眶酸得不成样子。

    这是最后一次想梁义,一定是……最后一次想他了……

    梁正想,他一定很爱他吧,被玩弄了感情也很爱他吧。否则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想起,怎么会分开这么久还会难过……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他轻轻搂了舒倾,蹭他快要长长的头发,又说:“把他忘了,我会补偿你。”

    “不用你补偿,你没做错什么。”舒倾摇摇头,鼻音很重:“饭桌上的事儿我还是觉得抱歉,我一时冲动,你能不能别生气?”

    “放心,我没生气。其实你挺懂事儿的,还知道小声跟我说,给我留了不少面子。就是太凶,吓人,搞得我老怕得上狂犬病。”

    “……滚!”

    月到天心,风停雨静,一行人的饭局终于散场,他们纷纷醉醺醺道别。

    猩猩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十分正式说道:“今天舒倾跟你生气,爷儿几个给您赔个不是。他这人大大咧咧,真的没有恶意,请您海涵!工作中还请您多多照顾!”

    他说完猛地按了猴子的头,猴子猛地按了狒狒的头,狒狒又猛地按了山竹的头。

    桃子处境尴尬,嗫嚅半天,也鞠了躬。

    舒倾傻了吧唧,站到山竹身侧同样鞠躬。

    普通的道别愣是变成了隆重的告别仪式,在漆黑潮湿的夜晚怎么看怎么诡异。

    至此梁正发现这帮人酒量不好是真的,跟舒小狗儿关系铁也是真的。至于舒小狗儿……之前跟自己拼两瓶儿白的,该不会是超常发挥吧?

    他拉着行李箱在前面走,舒小狗儿在旁边儿乖乖跟着。

    此刻他意识多半儿是模糊的,一件事问上两三遍都未必能答出个所以然。

    梁正极具耐心,反复问了许多次才带他回到宾馆。

    舒倾站在宾馆前又犯恶心,他拽了根梁正的手指,可怜兮兮说道:“梁主任,我想喝牛奶,胃疼,想喝上次你煮的甜的那种,我们去买几盒。”

    梁正脑袋里嗡嗡乱响,更加坚定了今晚不回四合院儿的决心。

    所以他这次醉酒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盼着他像以前喝醉那样撒娇让抱,也盼着能完成喝甜牛奶那天没能完成的亲吻。

    只不过更希望这一切是建立在他清醒,并且主动的基础上。

    舒倾太困,实在懒得拿开水泡牛奶了,他想了个特别不入流,但是能喝到热牛奶的办法。

    客房的门开了,过了玄关,入眼是张颇大的双人床,床单洁白平整,有四个枕头。

    梁正心脏狂跳,只有一床被子,说明今晚能同床同被!

    什么都不做,陪着他就足够了!

    舒倾见他呆在原地不动,不由有些耐不住性子。他一把推开行李箱,绕到梁正身前突然出手,“咚”的一声把他推到墙上,随后急不可耐地拉扯领带。

    “班儿,你这领带怎么解不开?我给你十秒钟,赶紧把衣服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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