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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梁先生 > 第87章 傍晚阴沉雨幕
    梁义站在衣架前换衣服,没支愣耳朵听身后的动静儿。

    他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

    至于静多长时间,待定。

    舒倾觉得自己做了件天大的蠢事,就像满心杀意的刽子手,用利刃割着无辜之人的血肉,用刀尖儿在心窝上戳了好几个窟窿。

    极大的内疚感在房门开了又关后变成更深的自责。

    干什么总在无意间伤害他。

    先动心的人不是狗,不是卑微,是最能付出真心,是最渴求被爱的一方。

    “妈的。”舒倾暗骂一声,打挺起床,扒下睡袍胡乱套了两件儿衣服就追出去。临走前透过玻璃往外瞧一眼。

    外面下着挺小的雨,梁义往镇子方向走了。

    他开门,拿起立在伞桶里的伞撑开,伞面把整个人遮的严严实实。

    洛厄尔卡斯湾度假村的监控在缓慢传输,电脑前一个人也没有。

    白鲟坐在床上看书,银鲨颇为懒散地躺在他腿上入了梦。

    监控只拍到了一个略显清瘦的身形,和深海是一前一后出门。

    至于别的,一概不知。

    这两天潮汐混着暴雨在海岸上肆意妄为,离开前也留下了造物主的恩赐。沙滩上有不少海洋生物,小鱼虾蟹,不怎么好看的贝壳。w~

    舒倾无暇顾及那些东西,因为梁义的身影越来越远。

    沙滩上湿滑,他快走了两步便停下来,弯腰把拖鞋拎在手里,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骂他。

    丫他妈不是中午才说了不跟自己生气了吗,这满打满算四分之一天都不到,随意嘟囔两句就掀被子离家出走?

    真几把什么狗脾气!

    虽说大过错在自己……呸!这不是该检讨的时候儿!

    离家出走……离家出走……

    对了,差点儿忘了这货有“前科”,从小儿就有的毛病!

    得治他,往死里治他!

    “操,治不服你老子就跟你姓儿!”舒倾打了个冷颤,“妈个鸡,这沙子是真凉啊!”

    他一手拎拖鞋一手打伞在后面追,时不时踩着个贝壳儿或者小石子儿能疼得踮个脚,远远看着像极了“跳大神”。

    不过姿势再怎么难看再怎么怪异也不能收伞,毕竟白色的上衣如果湿了……那就太色.情了吧。出门时候太急没过脑子,早知道就穿件深色的衣服了。

    梁义走的不快,漫无目的。

    视线远眺的地方是海岸线和在阴沉天气中更显孤独的灯塔。

    他不想走了,便找了处人少的地方席地而坐,手底下摸着被遗留在沙滩上的贝壳。

    舒倾见他坐下了,时不时拿小石子打俩水漂儿,立时觉得安心。

    还有玩儿心,说明不是很恼,好哄。

    他向他背后的方向走了些距离,一步一步,两人终于在前后的同一条直线上。

    淅淅沥沥的雨落在梁义头上,映着天光就像在深秋被一场寒霜进行了洗礼。

    舒倾犹豫两秒,不知道是该直接走过去,还是吹声口哨儿引他回头。

    最终一瘸一拐压低脚步上前。

    梁义头上的雨忽然停了,只剩下点点滴滴激起在海面上的涟漪。他略微一怔,手里的石子也失了准,忙要抬头去看。

    “你都要结冰了。”舒倾一边说话一边抖脚,沙子抖不干净,便往腿上蹭两下。脚心抽筋儿可真不是一般的疼,以至于他往地上坐的时候差点儿摔倒。

    梁义接过伞,愣愣看着他。

    一把伞撑在上方。

    舒倾哆哆嗦嗦从口袋儿掏出烟,打火儿的时候手不加力,愣是按了好几下才把打火机按开。

    烟草气息在两人中间升腾。

    “你说你,有雨衣不穿,有雨伞也不打,衣服都湿透了,冷吗?”

    梁义看他一个劲儿揉脚,摇摇头,没说话。

    “不冷?”舒倾叼着烟,伸手就往他胳膊上摸,“身上都冰了还说不冷?那这样冷吗?”他使坏,拉扯梁义湿乎乎的衣服直忽扇。

    “……”

    “哎,你让我说什么呢?”他叹了口气:“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得了的。好比‘睡一天’这种事儿,我上学时候经常这样儿,放假要是不出门儿,我能睡到不知道自己是谁!”

    舒倾聪明,知道刚才叫两个人不愉快的事情不能再提。没什么意义,也免得继续激化矛盾,解释起来也只能是徒增闹心。

    你他妈要追老子,就得给老子时间啊!他在心里骂道。

    “对了,你刚打那个水漂儿啊挺不错的,别人故意扔石头都未必有你溅得水花高,师承于谁?”

    梁义没反应过来这是句不正经的话,动动嘴皮子,终于肯开口:“我哥……”

    舒倾还在勾着嘴角看他,看他真是“好欺负”。可那句规规矩矩作答的话音都没落,口袋里的的手机忽然响了。他迎着旁边的视线,骤然升起一股不大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电话是梁正打来的。

    明晃晃“跟班儿”仨字特扎眼。

    在他发愣的时候梁义起了身,说:“伞给你,我去旁边儿呆会儿。”

    语气里是满溢的无助与求而不得的哀伤。

    舒倾抬手,拉了他一角衣服,“不用,没什么怕人听的。”

    这几秒的时间里他想了很多,想了所有梁义的好,想了所有梁义的义无反顾,想了所有梁义的炙热与赤诚,甚至想了他不怎么在自己面前暴露的强势与霸道。

    电话接通了,对面传来梁正刻意压低的声音:“舒小狗儿,你怎么回事,怎么不跟我联系?我等你一天了知道吗?又睡一天?”

    舒倾声音平淡:“嗯,你……”他看了眼忐忑都挂在脸上的梁小雏儿,“你打电话什么事儿?”

    什么事?

    肯定是想你了。

    梁正堪堪咬住那三个字,情绪一激动,后脑勺儿正撞在桌子底下。他笑的那两声通过电话传输过来,显得特傻:“没什么,就是……”

    是什么?

    说实在的,舒倾没勇气往下听了。他一方面跟冯副主任掰扯不清,一方面又总跟自己逗逗楞楞。给了无数次的幻想,也无数次亲手打破自己给出去的幻想。

    “你是不是开会呢?”舒倾抢先拦住那半句话。好的坏的,他都不想再听了。

    满目山河空念远有什么劲,还不如怜取眼前人。

    咱俩真是心有灵犀,梁正轻笑:“聪明。对了,我看了坦纳的天气预报,明天就开始放晴了,怎么着,有什么出行计划吗?”

    又给幻想……

    为什么明明阻拦拒绝了,还做那种叫人心悸牵颤的事?

    明明隔得十万八千里,明明无意……妈的闲坏了贱坏了去看什么狗屁天气预报?

    到底是顽劣是渣儿,还他妈是别有用心。

    “嗯,知道了。”舒倾烦躁、惶恐、不知所措。唯一能让他安心的,便是手里攥着那一小角梁义的衣服。

    傻逼梁正,昨天你说这种话老子都有可能会他妈犹豫,但是现在老子不会了!

    晚了!

    虽然都是老梁家的人,但你弟弟比你是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行了,照你说的明天天气真好了,我就每天就都上外面了。也工作也采风,公干出国不玩儿都没个尿性。出门带手机太麻烦,带个相机就够了,也就不跟你联系了。”

    “别!”梁正情绪激动,怕得要命:“你没事儿跟我说两句就行,哪怕你每天晚上你跟我报个平安也行!我好不容易有信号!你别不跟我联系!”

    舒倾从那句话里听出急切,过了半天才叹气:“哎,你……知道了。”

    如果不是梁义在旁边儿站着,他肯定会好好质问质问。

    为什么当初二话没说直接就拒绝了,甚至连把话说完的机会也不肯给。如今却不知道刮他妈什么东西南北几把风,老想搞暧昧!

    电话里忽然传来一个女声:“梁主任,刘奶奶正往你这边儿看呢!赶紧起来!”声音的主人是谁,他没听清,也懒得猜。

    “行了,你开会吧。”

    “好。”梁正应他,挂断电话后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正襟危坐,跟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有的事不方便当着梁小雏儿的面儿说,舒倾发了条短信过去:“你先开会,别的事情以后再说。这样吧,我回去请你吃顿饭吧。”

    请你吃顿“散伙饭”,然后我辞职。

    咱俩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从此往后再也别联系,再也没瓜葛。

    梁义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声音,但是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去听舒倾说的话。

    看来那个“跟班儿”,对他也挺好的,虽然身处国内,却无时不刻在关注坦纳岛上的动向。也算是……相当用心了吧。

    只不过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有意,却还把舒倾招惹到烦躁不堪。

    “来,坐下。”舒倾把手机放回口袋儿,拉扯梁义大腿处的裤子布料。

    裤子是湿透紧贴在身上的,结果他一个没拽起来,手指中间捏了块儿肉,力度还不算小。

    舒倾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听没雏儿,我刚可说了。从明天开始我出门就不带手机了,你要是愿意就跟我一块儿去,你要是不愿意,就爱干什么干什么。”

    梁小雏儿压抑着心里的高兴坐下。

    出门不带手机,说明他会在回宾馆之前断了一切跟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这种做法儿倒是决绝。

    至于回宾馆想联系……能阻止就阻止,阻止不了就缠着他

    对他何止又爱又怕。

    “晚上回去拿地图看看这岛上有哪儿好玩儿的地方,再看看公交车运营的时间。”

    梁小雏儿静静听着,没说话。

    “你说这连着下了几天雨,明天出门的人肯定多。”

    梁小雏儿还是没说话,偷偷瞄他头发。绝对得找个机会去摸他头发,在不会给他摸秃头的情况下,得经常摸,摸到他想到揉头发就能想到自己。

    其实还是很介怀,只不过不知道怎么表达情绪罢了。

    想不出别的更好的方式,所以只能慢慢霸占他生活中的每一丝细节。

    “啧你干什么呢?”舒倾握住伞棍轻推,手与梁义的手一上一下,差了些距离。“可是看你衣服湿了,那你也不用帮我旁边儿的地遮雨吧?你那半拉身子不冷?”

    两只手都很凉,在阴沉的傍晚雨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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