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正神色倦怠,夜里因为工作的事儿忙了大半宿,直到远处天边露出一丝白光才捏着眉心休息。
床过于宽大了,空出来的那一大半儿,刚好够睡觉特不老实的舒倾乱滚。
想当初俩人同睡一张床上,自己也算是心猿意马,靠定力才堪堪入眠。哪成想舒倾睡觉那么不老实,大半夜忽然就撞到自己怀里。
给他扳住身子推回去躺平,没多长时间他又撞回来。
被撞了两三次之后,梁正忽然发现一个规律,舒倾喜欢贴着东西睡。
可眼下不确定因素太多,他不敢也不愿在没有任何基础保障的前提下迈出那一步,长期被贴着也不是办法,甚至在某个时间想,干脆把床一侧挪到贴墙算了。
梁正躺在床上侧身,摸着身边空出来的位置牵了嘴角。
等他回国就同睡吧,装做什么事也没有。
反正过不多久天就凉了,他愿意贴着就贴着,愿意撞就撞,愿意搂就搂。
因为……实在太想他了,想到往后再分开就会难受,仿佛被扼住喉咙似的窒息。
我会对你好,肯定会对你特好。梁正这么想,小时候我家住的那条胡同,从老到少都说我有担当来着。等你回来我得跟你念叨念叨。
然后带你回去看看。
他翻看了没有舒倾未读消息的手机,为了不暴露自己彻夜未眠的真相,什么消息也没敢发。他阖眼入眠,隔空轻声说:“天都亮了,不知道说什么,那就……晚安,舒小狗儿。”
那句满载爱意的话,那些赤诚挚爱的心思,在黄沙以外的宾馆上方升腾。
难以越过太平洋,那便尽早飘回国子监去。
坦纳岛屋外风雨渐渐和缓。
舒倾半梦半醒间回到国子监了,躺在梁正的床上,却盖着梁义的深蓝色毯子。梁正可能在厨房忙着做饭,梁义就在他旁边絮絮叨叨。
说什么天气不错,说什么我哥有担当,说什么他肯定会对你好。
……去你大爷的。
用不着那个傻逼对我好。
他迷迷瞪瞪开口:“用不着他对我好,你对我好就行了。”
这跟粘腻不满似的语气实在撩人,梁义心里霎时发暖,“我肯定对你好。”他把人环抱地更紧了,生怕不能表达自己满腔爱欲,“等回国我稳定稳定,带你回家,再带你去旧宅看看。”
舒倾没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能走到那一步吗?
关系开始混乱,怎么能走到那一步?
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早晚会……无疾而终吧……
梁小雏儿不在意他的态度,毕竟“求爱”这件事非一朝一夕,得细水长流,算是个持久战。再说了,他嘴硬的要命,心里却软的什么似的。
既然他愿意听跟自己有关的事,那就慢慢说给他听。
关于“工作”,不能告诉他,那就在其他方面做补偿,叫他知道的更多。
“我住在朝北一间房,朝南的都给家里长辈了,一到冬天就特冷,烧炉子烧炕也没法儿给空气弄暖和了。我跟我哥睡一床被子,数九的时候我俩就互相挤着睡。”
梁义继续说。
“那我还挺羡慕你的。”舒倾脑补一下小哥俩挤在一起的画面,不由觉得好笑,“那时候我只能跟厚被子睡,被子太厚了,怪压得慌,撩开又冷。”
“往后就不冷了。”梁小雏儿轻笑。
他想说往后冬天我抱着你睡,可话到了嘴边才觉出失落,大概不能长久在身边陪着他吧。
陡然间心头漫上一股极大的无助感,实在猜不透王司令?T和??里究竟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冬天外面下雪,我跟我哥放学回来扫扫路,然后开始堆雪人。我不怎么会滚雪球,”梁小雏儿有些不好意思,“我哥滚出来的特圆。”
“还有烧炉子,家里没大人的时候,屋里冷了,就得上炉子里添煤,也都我哥做主力。”
舒倾忍了半天,实在不怎么愿意听他说梁正。
就好像竭力想忘掉的东西,被人不识相的一而再再而三提起。
“你怎么老提他,”他出声打断,“光说你的事儿就行了。”
梁小雏儿没听出话间的烦躁,一牵嘴角,小声说:“怎么这么凶。”
舒倾没理他,心想老子一直这样儿。随后被困意拉拉扯扯,终于把耳朵边儿上跟王八念经似的话屏蔽掉了。
其实也挺好,可能不听絮叨,未必能睡那么快,跟上学听讲挺像。
沉浸在回忆里的声音停了,屋内归复宁静,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
时近中午,梁义再也睡不着了。
这两个小时他断断续续醒了好几次,每次醒来都放空头脑强迫自己再入睡,直睡到头晕脑胀。
不过是因为贪恋怀里的热度,难得舒倾睡觉这么老实。
两侧窗帘之间留了一个小小的缝隙,灰蒙蒙天地间透过玻璃映进来。
梁义瞅了眼挂钟,盘算着该吃午饭了。
他轻缓动作抽出被压住的胳膊,又侧身从被子里出去,看着床底下几团卫生纸,面上不禁有些发热。弯腰捡了昨天半夜被踹到地上的浴巾围到腰间,顺便把那本“技能书”放到床头柜抽屉里。
抽屉里有俩盒子,本着“尊重别人隐私”的想法,他没看上面写的什么。
根据昨儿晚上舒倾夹菜的习惯来看,他可能更喜欢吃肉菜里的蔬菜。
梁小雏儿一边收拾洗漱,一边琢磨中午给他带什么回来吃。
出门前在仍旧睡得很熟的舒倾额头上落下一吻,低声说:“我去买饭,一会儿就回来。”
开门的一刻,潮湿风汽挟裹着星星点点雨滴长驱直入,似乎在门口徘徊已久。相对于空调房来说,屋外空气并没多凉。
他回头朝床上看一眼,余光瞟见屋外有人忽然把雨衣帽子压得老低,迅速转身往大堂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梁义总觉得那个人之前是一直站在屋外的,是看到开门之后才开始向相反的方向走。
之前发生过的种种不好的事情一股脑涌上心头。
梁义拧紧眉头,拿起黑伞同样压得老低,关上门不远不近跟在那人身后。
路过大堂的时候两人都没停下。
直行的话前面没几栋房子了,继续走下去便是一片茂密树林。
他在脑海里使劲儿翻腾,始终猜不出来那个人是谁。
组织上的?
不应该吧,就算真是组织派来的人有事要交代,也没必要藏成这样。来这边儿之前也都说了,就是简单的“维护”任务,看看游客、打打杂。
细化的事情再听通知。
而且当初分任务的时候,黑狼明确表示坦纳就自己和陈洛明。
眼下陈洛明不在这儿,从来了到现在有事都是电话联系,也没听说岛上还有能亲自露面做接应的人。
如果是之前结仇的人……似乎也不太像。
两个人越走越偏。
梁义不动声色在地上捡了块石头。
昨天搬到舒倾这里的时候有些匆忙,冷兵器都在行李箱最底下藏着,如果真是一会儿发生非肉搏类搏斗,胜算有几成还真不好说。
那个人从刚出门被自己跟上到现在,走路的姿势越来越懒散。
如果不是他在门口唐突做掩饰的动作和迅速转身离开,没准儿真不会注意到他,没准儿以为他真是一名雨天有瘾出来溜达的游客。
转眼前面还剩下最后一栋房子,梁义立时做出备战姿态,同赖在舒倾身边,跟狗皮膏药似的要亲要抱的梁小雏儿判若两人。
就在他加快脚步的时候,前面的人忽然停了,几步不疾不徐跨上台阶敲门。
梁义支棱起耳朵,继续往树林方向走,尽可能透过雨声听他说些什么。
地道的比斯拉马语,他听不懂,但是视线斜过去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进屋关门了。
一切看起来那么自然,丝毫不做作,没胁迫。
是自己想多了?
被害妄想症?
大概是因为生命里出现个很重要的、自己想保护的人,所以对外来人和事物才会有些敏感吧。
梁义蘧然松了口气,同时也暗自觉得自己好笑,干什么就一惊一乍的,这座岛上本身也没多少人,真是寻仇的也未必能找过来。
再者,之前送到局子里吃牢饭那些人,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而且亡命徒毕竟是少数。
他一边咂声一边向前,迂回老大一圈后到了大堂。
说来好笑,他坐在窗边等取餐的时候又见着白人小伙子了。今不同往日,他又物色到了新的猎物,跟前两天用的套路差不多,无非是往人身上蹭。
白人小伙子也瞅见梁义了,心里有些忿忿。
那天舒倾被雨淋透了,衣服紧贴在身上显得腰肢多好看,光是看着就能燃起熊熊征服?j望之火。
自古有人多势众一说,白人小伙子乜斜他,十分不屑。
跟这种人梁义向来懒得计较,反正舒倾也没在他身上吃亏,当个跳梁小丑看过去算了。
他抱着午餐往回走,一把伞遮的偏心,后背全都湿了。
屋里舒倾还在睡着,开门关门声都吵不醒他。 m.a
梁小雏儿换上衣服凑过去,暗自感慨——怎么还有这么懒的。感慨完了,就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在床边看了好半天。
舒倾迷迷糊糊间察觉被一到目光直勾勾盯着,特不自在。
他睁眼,俩人四目相对,恍惚觉得自己死几把了。梁小雏儿那动作跟眼神儿,真他妈像“趴灵”。
“操……雏儿你干什么玩意儿呢?醒了不喊我一声儿,你盯着我多长时间了?”
“……没多长时间,”梁小雏儿坦诚,说:“我刚从外面回来。”
“哦,敢情你又趁大下雨天跑出去了?”舒倾打个哈欠,明明看见桌上放着的饭了,偏偏想逗逗他。“那我也起来出去溜达溜达。”
“不行,”梁小雏儿一时懵逼,把才坐起身的人按回床上,仔仔细细把被子给重新盖好,“外面天气不好,你再睡会儿。”
“……不是,怎么回事儿,这都过了中午了,再说你饭不都买回来了吗?”舒倾挑着眉满脸痞气:“你是不是想独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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