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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梁先生 > 第39章 夜风中的海岸
    天河星海浩瀚无边。

    舒倾抱着树歪着头往下瞅,梁义在树底下往上看。

    “你放心跳吧。”

    “没问题。”

    “我在。”

    ……这都什么要了命的套路?

    舒倾觉得树底下站着的那个人,他血里可能带凶,他血里可能带野。可能随时会发狂,也可能一个转身就隐匿。

    他可能时时刻刻伴在左右,他可能迎面相照也置若罔闻。

    “梁小二!我跳了!”

    舒倾不是很放心也不是很大胆,和上次不一样,他没说接着他。

    可梁小二是个战士,他能遮风挡雨,他能披荆斩棘。

    梁义一愣,紧接着看树上的黑影往下落。他上前一步,敞开双臂去接,借着下坠的惯性接了个满怀。

    之前他是自己生命中以外的人,往后怎么样跟自己也没关系。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想把他融进生命里,所以希望他能学得更多,能更好。

    所以梁小雏儿在让他往下跳的时候没说别的。

    让他养成习惯,即便不说,也能让他放心,让他知道没问题,让他知道他一直都在。

    梁义接到人之后顺势抱住了,他没松手,就那么搂着,随后略略低下头附在耳边,轻声说:“舒倾,我是梁义。”

    不是什么梁小二。

    气息靠的太近了,舒倾头皮骤然发麻,“我知道啊,你先松手……”

    梁义自知失态,有些尴尬,他松手后摸了摸鼻子,问道:“学会了吗?”

    “应该差不多吧?今儿是裤子不行。”

    “嗯,改天再试试。”

    “……我又不是猴儿,不会闲着没事儿上树,不用了吧。”

    “不行,我教东西是要验收成果的,”梁义郑重其事:“教什么都得验收成果,这是原则。”

    舒倾想了想,上次在宾馆教他……没验收成果,岂不等于没原则?“没那么严重好吧!”

    “不行。”

    大概是因为被海风灌了满耳,那两个字听起来一点儿都不威严,倒像是商量。

    两个人并肩走着,梁义主动性很强,背着舒倾的相机充当劳工。舒倾则赤脚拎着拖鞋,就着一浪一浪的海水踩在细沙上。

    沙子真软,动不动就陷到趾缝里,他低下头去看,却被海风肆意地扬了头发,头发丝蹭到脸上,搔.弄得发痒。

    他张嘴去吹,人力怎么敌得过风向。

    那副有些犟的侧脸轮廓跃然映到眼底。

    梁义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万万千千人中误打误撞,偏偏就遇到他了,偏偏他又毫不吝啬地被遇到一次又一次。

    一次比一次沦陷深刻。

    “你看什么呢?”舒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所见之处一片潋潋波光,映着月色显得有些刺眼。

    “有鲸鱼吗?鲨鱼?”

    “在这个地方,观鲸得看运气,鲨鱼不像影视作品里那么凶恶……”梁义想到他似乎不会游泳,轻笑一声。w~

    最可怕的事情便是一人反了常态,怎么都感觉带着暴风雨前不太平的意味。

    大概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儿被害妄想症,舒倾总觉得他的笑有深意,面目表情看不太清楚,但异国他乡,大半夜的随着风一声……

    不管是什么情况,往后都可能吃不消啊。

    舒倾赶紧横着往沙滩上走,着急忙慌的也没顾得上看脚下。

    “我操梁义,我他妈……踩到鬼了……”

    不得不承认舒倾有时候说脏话是真不招人待见,有契机的话真得让他改改。

    “……什么踩到鬼?”梁义皱眉问他:“你说清楚点。”

    脚边上有滑软的感触,似乎有些粘腻,那东西可能还在蠕动。

    水生物?

    舒倾一阵反胃外加头皮发麻,“踩到水母会怎么样?它会电我还是我会中毒?”

    潮水已经开始退了,退潮时候岸上难免会留下些什么海洋生物,但是浅岸上能踩到水母的概率堪比中彩票。

    梁义一下子绷紧了弦,“赶紧抬脚!”他说着,大跨着步子往舒倾身边凑,不管不顾地把人打横抱起来就往岸上跑,心里都着了火。

    向来没听说过这座岛上有水母蜇人,如果真是踩到水母或是被水母蛰了的话,那绝对不是件小事。

    舒倾被那嗓子大吼吓了个懵逼,一动也不敢动,刚被人圈抱起来的时候像条傻狗,跑出去好几步之后才反应过来,这姿势忒你丫丢人。

    “梁义你他妈赶紧放我下来!你干什么!抢媳妇儿呢啊?”

    是想抢,而且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跟他抢。

    拎着拖鞋的舒倾被放到地上,梁义蹲在旁边神色焦急,“哪只脚?”

    “左……”

    话都没说完,梁义直接跪到他脚边,单手托气左脚,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打光。脚踝纤细,在海水里浸过显得有些凉。

    他很细致地把粘在脚上的沙子拂掉,一寸一寸仔细打量,皮肤完好,没看到红肿,没摸到灼热,没有任何异样。

    闪光灯底下的神情专注严肃,像在寻找伤口,像在欣赏工艺品,像蕴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心思。

    “疼吗?”

    “不疼。”

    “有哪儿不舒服吗?” m.a

    舒倾摇头,“没有。”他面上尴尬,双肘杵在沙滩上。解了几粒扣子的衣领被挣地更开,两条锁骨毫不吝啬地完全暴.露在空气里。他动作缓慢地往后抽了抽脚,“雏儿,我没事儿,真的……”

    这个动作太暧昧,配上他强而霸道的诸数举动,即便不做什么,也有说不出来的色.情。

    梁义手上先是使劲儿,随后松开钳固。他站起身往刚才的地方走,“我过去看看。”

    既然人没事,那大概是个塑料袋或者其他的漂浮物吧。

    到地方看了看,梁小雏儿松了口气,那不过是一颗个头儿不小的海星,无毒的那种。他弯下腰,托起海星朝着舒倾的方向走。

    “是颗无毒的海星,不是……不是‘鬼’,也不是水母。”

    “……”

    “鬼”这个字眼不过是舒倾个人爱用的词汇罢了。

    “你别拿过来啊!我不喜欢这玩意儿!”

    梁小雏儿听话,乖乖收了手,把倒霉的海星放回了海里,顺便仔仔细细洗了个手。他忽然想到个不是规矩的规矩,在古代的时候,被人看了脚就得从了他。

    话没过脑全凭心说:“舒倾,你是单身吗?”

    “啊?我单不单身和海星有什么关系?”

    相比于“单身”,梁义更想问他的“取向”,如果真是钢铁直,那必须尊重人家的取向。

    不过跟他联络的似乎都是男性,再比如他黏糊糊地喊出口的那个“梁小二”……姑娘家叫这个名字也是醉了。

    “没关系。”梁义又开始暗自吃醋,“时候不早了,该回去睡了。”

    舒倾朝不远处一指,几栋亮着灯的房子,旁边有一棵挂着标志性宾馆标识的椰子树。“我这就到了,不远,挺近的。倒是你,”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你住在哪?”

    距离挺远,直线稍微偏斜的角度横穿。

    梁义之所以会跑那么远到尤亚克镇上,是为了买些生活必需品。他刚来岛上的时候也是住在这附近,对这边事物和人比较熟悉。后来听从调遣,去了另一处,碍于口语方言,沟通起来有些困难。

    结果没等买什么东西,便遇到舒倾了。

    “岛东头,”梁义朝远处指了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那你跑那么远,有车吗?”

    梁义特想摇头,特想说没有,然后再厚着脸皮求收留。蹭到他房里,蹭到他床上,蹭到他被子里,蹭到他身边。

    “有,在刚才镇上停着。”话出了口是无比的丧气:“对了,你来多长时间?”

    “月底才走,还早着了。”舒倾摆摆手就想走,“天挺晚了,这都是树林,人烟稀少荒山野岭的,你也赶紧回去吧。”

    梁义直接在心里乐开了花,又本着能多呆一会是一会的想法往前跟了几步,脖子上还挎着相机。

    一个月的时间可不算短了,舒倾英语口语不行,肯定得处处需要人。陈洛明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会回来,这么算下来,俩人岂不是有很长时间可以“培养感情”。

    “我送你回去,你早上几点起?”

    “嗯?”舒倾想了想,平常是七点多,歇假的时候……早上总被跟班儿“恶性.骚.扰”,也睡不了多长时间懒觉。“大概得个八.九点左右吧?”

    梁义站在他那栋屋子门口点头,一直到舒倾上台阶开门跟他道别后才肯转身。

    月到天心,往尤亚克镇上去的人抱着句“明天再跟你联系”乐得不得了。

    原来在意一个人还能伴他左右是这种感觉,简直高兴到要发疯。

    舒倾在浴缸里泡了好半天,时不时把头蒙到水里去吐泡泡。心里就琢磨一件事儿,在这儿也能遇到梁小二,实在是……什么运气。

    结合以往的经历来看,八成要倒霉。

    指不定什么地方,总得倒霉上那么一次。

    他揉着湿乎乎的头发叼着烟,拎着满是沙子的衣服站在门口台阶上抖了又抖,直把才换上的浴袍系带抖松。衣襟忽闪数次轻蹭过?色,胸口到脐下的诱人风光一览无余。

    如果动作幅度再稍微大一些,如果浴袍系带彻底松散开,那必然能瞧见真空是何等的诱人。

    可惜梁小雏儿已经走远了,不然瞧见这等光景,指不定热血涌动的速度会变得多快,指不定手脚还能不能听使唤,指不定蛰伏转醒的凶兽会怎么样毫不留情撕碎他的定力。

    舒倾躺在床上,规规矩矩给梁正发了条消息:“班儿,我到宾馆了,准备睡觉,晚安。”

    国内晚上九点多,岛上已经到了凌晨。

    舒倾才落地,需要倒时差。

    梁正删了对话框里打的那几个字,回道:“舒小狗儿,晚安。”他原本想着叫舒倾跟他说会儿话来着,原本也想告诉他,老爷子想他了来着。

    电脑屏幕前映着的那张脸略显疲惫。

    他睡前倚在自己那间卧室门口的门框上,就着黑暗往里看了半天。

    镇子里市集上的人已经不多了,梁义路过的时候看见之前骑在舒倾脖子上的小孩了,他脑袋上带着个草帽,坐在摊位旁边直打盹儿。

    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一点问题也没有。

    深夜四下无人,梁义开车开得快,一路尘土飞扬,车都被颠簸的要散架了。

    他想回去抱那条毯子。

    汽车收音机里放着比斯拉马语的民歌。

    梁小雏儿看导航的时候心不在焉,总想去瞄旁边放着的手机。一直到洗完澡躺在床上才明白,那种情绪好像叫亢奋,跟他之前出任务时候差不多的心情。

    他暗暗想着给舒倾发条消息之类,比如“睡了吗”、“我到了”。

    对话框点开好几次,最终都关掉了。

    他住的离海很近,风比刚才大,浪比刚才滔,礁石被猛烈撞击起水花。

    混着那些声音更是兴奋地睡不着觉,梁小雏儿冲着敞着的窗户说了句:“舒倾,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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