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焰坐在廊下的台阶上，亦如过去的一千年间，无数个漫漫长夜里一样，孤独的一个人在殿外枯坐至天明。
他很少呆在屋子里，因为一踏进那道门，他心口就疼，思念就像是万千虫蚁咬噬着他的心脏，记忆变得格外清晰起来，只会让他在绝望中变化更加绝望。
赤灵剑在东风殿外犹犹豫豫徘徊了整夜，还是“唆”的一声蹿入院来。
“哥……”赤灵来时，天边微微泛暑。
“天明了。”炽焰微低着头，眉眼隐在光暗之中。“他还没有回来。”声音低低的传来，有些咽哑，语气里透着委屈悲伤和绝望。
“他虽然带走了所有人，却强行破了赫连一甄的‘天杀?’，他是向着王朝的。”只是他也想要守护着人间，就像千年之前他想要守护着北朝国一样。这句话赤灵并没有说出来。
炽焰抬起头来，双目赤红，眼里布满血丝，没有泪，只有干涩的疼痛。
“我以为他会回来的。只要他回来，与他千年之前的约定便一直都在。”
他缓缓起身，赤着双足立在檐下，发丝未束，散落一身。胸口左侧接近锁骨外旧伤汩汨渗出血来。他没有看赤灵，而是越过赤灵看向赤血海的方向，目光渐渐变得冷厉，夹杂着负面的憎恨，像是透着极强的力道想要穿过万里血海看到彼岸的雪狼国。
在血海彼岸的西门彦像是能够有所感应，心口莫名的传来一?强烈的灼痛。
他挺尸一般的仰躺在玄冰床上，睁着眼睛茫然的望着屋顶，眼里疑似有泪。床上的污垢被神玄动用净术清里过了，就连他身体难以启齿的地方神玄也自室外引入些雪花化成水为他细心清洗干净。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衫，之前他从黑暗王朝穿回来的那套曾经风和的衣衫令神玄觉得碍眼，被他撕碎又用净术处理掉。
神玄系上衣带，衣冠楚楚的立在床边，偏头朝着榻上看了眼，西门彦感觉到了他的视线，翻了个身，留给他一侧卧的后背，显然不愿搭理他。
神玄眸光暗了暗，薄唇微微抿着，彼此堵着气。
屋子里的旖旎还未散去，空气有些微妙。
神玄在床边站立半响，最终又和衣上床，在西门的身边躺下。下一刻，他便侧了个身，长臂一捞将西门紧紧的揽入怀里，即使如此他亦觉得不够，总觉得有些虚渺，就怕一不留神怀里的人便会化做一?轻风卷走。不自觉的加大了手臂的力道，禁锢得那么紧，那么用力，像是要将怀里的人揉进骨血里。神玄将自己的脸埋进西门后颈，鼻唇贴着柔软的发丝闻着他独有的气息。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后颈，让西门觉得有些微的痒，却也没有抗拒，任由他搂着。
好半天，才听见神玄闷声开口“我拼了命的想要把你留在身边，你却嫌我所做的一切尽是多余。你既然招惹了我，就别妄想去找别的男人。”语气里带着七分委屈两分冷厉。
一种辛酸的情绪自西门的胸腔里蔓延开来。
听闻神玄接着又道“在赤血海，我觉得赫连是世上最冷酷无情之人，他大摆‘天杀?’，要杀我，要杀左丘无月，甚至还要杀清律以及所有人。”神玄顿了顿才又道“其实，他只是想要守护着人间，比起人间的太平，任何人的生死在他眼里都变得微不足道。而我，不如他，没有他那样的胸怀，能够容得下一个天下人间。在天下苍生与你之间，我也只是自私的想要把你留在自己身边。”
“你让我成为了一个罪人。”西门一开口，声音都有些咽哑。
“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我也没有办法对你放手。”神玄的咽喉里像是被磨了层砂声音有些哑。从踏进赤血海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过还能活着回来。他也没有想到赫连和左丘无月会追来……w~
“你就是仗着我心里有你，便来逼我。”
听闻西门这句话，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神玄眼睛渐渐红了，眼里有些湿热，嘴角却不可抑制的微微上扬。“你这话说的也对，也不对。在我踏进赤血海的那一刻，还不知道，究竟是我在你心里的份量重些，还是那个男人在你心里的份量重些？”
“所以，你便来逼我做选择。”
神玄并未否认。他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我，可我也会嫉妒。”只要一想到西门想要留在别的男人身边，和别的男人过，想到他碰过的身体还被别的男人碰过他就嫉妒得发狂。以至于昨晚会那般失控，狠狠地要他一次又一次，刚为他清洗的时候那处明显已经红肿，其实他完全可以用治愈之力为西门治愈，可他并没有那么做，他觉得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就能证明什么似的。
也不知道神玄的哪句话让西门心里一软，心口不在堵得那么难受。西门的薄唇轻微的张了张，他说“我既然随你回来了，便是负了炽焰，千年之前我负他，千年之后我仍旧负他，我欠他的实在太多了。以后你们要是再遇见，你不要伤他。”
神玄应了声好，继而又柔声问道“是不是很疼？”
西门彦先是没反应过来，而后脸额倏的滚烫，一抹红晕自耳根蔓延到脖颈，顿时恼羞成怒“疼！”
神玄动了动，以手肘撑着冰床，支起上半身，松开了禁锢他腰身的手臂，抬手轻轻的去挑弄着西门耳边的发丝，他所有的温柔似乎都透过指尖流露出来。西门的侧颜菱角分明，显得有几分冷峻，却不冷厉。他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弄疼你了，是我不对。以后，不会这样了。”他将唇凑近西门耳边，薄唇轻微张了张，温热的气息喷进西门耳里，不知道说了什么，西门的身躯微不可见的一颤，手指手拢，攥紧自己身上柔软的衣料。而后缓缓的转动着身体，回过头来，嘴唇险些碰触到神玄的唇瓣，彼此呼出的气息交融，神玄岂能放过这样的机会，立即偏头一口擒住，一翻唇齿交缠，唇分之际两个人都有些微喘。
西门还有些恍惚。
神玄轻微的喘着气，居高临下看他，眼神专注而温柔。哑声道“是你的话，我不介意。”
……
屋外天光大亮。
昨夜下了场大雪，地面和屋顶积了厚厚的一层。
赫连一甄自东门清风那离开，结界落地自己屋前，抬眼便瞧见了左丘无月一身漆黑修长的身影斜斜靠着檐廊的冰柱立在檐下，身上的衣物并未更换，一身的血腥味。看上去，像是已经站在那里很久，很久了。
赫连一甄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禁自摒除了结界，冷风?进脖子里是刺骨的凉。
他缓缓抬步踏阶而上。
倏忽间，廊外寒风已停，阴霾的天空，空气迅速沉淀，凝固。
赫连一甄脚步一顿，停在檐下。他没有偏头去看左丘无月，但那人一身冰冷的气息根本不容忽视。
“杀死上官，封印玉龙，还不够，还想要杀死所有人。”左丘无月抬眸，目光冰冷，盯着赫连一甄的侧脸语气是一贯的冰冰冷冷。“在你眼里，除了天下，还有什么？”
赫连一甄闻言侧头看他，眼神淡漠，漠然。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很久未见并不陌生也不算熟悉的曾经的旧识。
左丘无月冷眼回视，目光冰冷，眼神夹杂着恨。
赫连一甄面上淡漠，内心里却是波涛汹涌。这个人都已经恨了他那么多年，他的恨丝毫没有减少。视线触及到左丘无月满是恨意的眼神，他徒然感到很辛酸，自以为早已麻木的心脏清晰的传来疼痛。
两个人的目光汇聚到一起，赫连一甄先错开视线，他什么也没有说，抬步径直朝着门口走去，在他抬臂正欲推开门的那一刻，左丘无月再次开口唤住了他。
“赫连。”
赫连一甄推门的动作微顿。已经有三百多年没有听到左丘无月对他直呼其名。
赫连一甄缓缓的侧身回头。
左丘无月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眼神复杂，道不明也说不清。
两个人相顾无言，一时陷入一?冗长的沉默。
好半天。
终是赫连一甄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要离开…”
“嗯。”左丘无月凉凉的应了声，错开视线，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去桑海。来跟你说一声。”他并不是讨厌赫连，而是从心里恨他。他也不明白，既然是这么的恨，却鬼使神差的在这里等了半宿。内心里总有种强烈的执念非得让自己过来跟他说一声。
“还回来么”赫连一甄薄唇张了张，喉结轻微的滑动了下，终究没有问。已经三百年过去，他们见面的次数总是很少，不过也就那么一两回。上次见面还是在四年前，他自己放不下，回到江南去见他。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叫做碧情的女孩，想必他也不愿来这极北苦寒之地。
赫连一甄默默的看着左丘无月，眼神复杂，带着淡淡的抑郁，若有所思。
又一?良久无言。
左丘无月没在看他，以抬步下阶。
赫连一甄立在原处，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难以忽视唇边乏起的一丝微微的苦涩。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