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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黄泉往生录 > 第37章 秋烟起
    寿华宫内。

    “臣参见皇上,太后,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疆。”晨阳宫钟楼敲响了入夜的钟声,声音庄寂,一众大臣齐齐跪下,拱手朝拜。

    太后乃京城三代文官,岑家的女儿,娘家在朝中德高望重,威望极高。此时一脸庄严地坐在皇上身边,穿着黑色金丝鸾凤礼服,高高的凤冠压在发上。即使年龄大了,但是保养得很好,没有什么皱纹,皮肤细白,一双凤眸不怒自威。

    她身居高位,居高临下的睥昵着下面的臣子。

    皇上点了点头,道:“众位爱卿请起,今日太后寿辰,朕敬太后一杯,也祝太后万寿无疆,芳颜永驻,青春常在。”

    太后举起杯子,与皇上遥遥相敬,然后抬起袖子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兰未在下面坐着,整个人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玛瑙酒樽,却并不想喝酒。

    一旁侍奉的宫女低着头,不住地拿眼睛偷瞟兰未,虽然他整个人气质漫不经心,却依旧掩盖不了身上的那份清贵以及好看,一双眼尾狭长,慵懒低垂着的眼睛敛去了三分锐利,多了一点点懒洋洋的魅惑。皮肤细白如玉,手指也修长白皙,唇角极其浅淡地勾着,仿佛只是一个客套的笑容,可是却感觉里面又多了些什么。

    兰未久经沙场,自然能够感受到身旁的眼神,任由那小宫女看直了眼也不挑明。

    “宛荆,好久不见。”一个清淡的声音传过来,与它一同进入眼帘的,是一个气质儒雅,内敛文雅的年轻人。

    兰未懒懒抬眼,漫不经心地看了那人一眼,随意地举起杯子应付了下:“嗯,好久不见,落岩兄。”

    陈落岩笑了笑,并不在意,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笑道:“宛荆还是如两年前一样,还是那么不爱搭理人。”

    兰未轻轻将杯子往前推了推,嘲讽笑道:“别,我当不起你这声‘宛荆’。落岩兄还是回去好生待在你家主子身边吧。”

    “宛荆莫不是还在为当年的事生气,都四年了,该放下了。”陈落岩拎起兰未桌子上的酒壶,给自己酌了一杯。

    “也是,该放下了,我也应该学学你当年抄苏家那魄力,拿得起放得下。”兰未轻轻按下陈落岩手中的酒壶,“还是和当年一样告诫你,不该碰的,不要碰。”

    兰平时待人从不这样,这回是扯着了陈年旧伤,触了兰未的逆鳞,才逼的他显露锋芒。

    陈落岩被拂了面子,无奈作罢,灰头土脸地回到了二皇子身边。

    “皇上。”罗公公在下边听了外殿小福子送进来的请见,凑到皇上身边道:“三皇子连夜从江南赶回来了,正在殿外候着呢。皇上要不要宣他进来?”

    皇上,皱了皱眉头,宋?素来不招太后待见,今天太后寿辰,还是不要太后动怒为妙。

    “罢了,他刚刚从江南回来,一路上风尘仆仆,辛苦了,让他回府歇着吧。”皇上道。

    罗公公不愧是在御前侍奉了三十多年的老人,心里明白,于是便默默退了下去。

    外面暮色沉沉,天光昏暗,一股卷着水汽的风吹进大殿,兰未回头朝门口望了一眼,外边正在下雨。

    “三皇子,皇上说您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辛苦了,今晚就先回府歇着吧。”罗公公走了出来,打眼瞧了一眼面前的三皇子,心底暗叹:果真不一样了。

    宋?好脾气地点了点头,宽厚道:“那好,我就不进去了。代我向皇上问安。”

    说罢,重新披上斗篷回到了外面的雨幕中。

    眼瞧着看不见人影了,罗公公才叹息道:“唉,这三皇子还真是可怜,无依无靠的,进宫连个侍卫都没有。”

    外殿侍奉的小福子不屑道:“再怎么可怜也是个不伦的种。”话音刚落,就被罗公公狠狠地剜了一眼。

    “此事莫要再说,若是再让我听见类似的风言风语,我就打烂你的嘴把你送回掖庭。”

    小福子闻言,赶忙闭了嘴,老老实实地立在一旁。

    门外的雨气愈发浓重,天渐渐沉了下来,连带着乌云一起,显得黑压压的。

    最近京城总是下雨,想来是因为冬天快到了吧。

    “啊!!!!”宴席上,忽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皇上素来最宠爱的妃子今日也在席上,原本还坐在下席一边喝着酒一边与皇上眉目传着情,现在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口吐白沫,嘴唇乌黑,指尖发黑,被上来送菜的小宫女瞧见时,已经昏厥多时了。

    太医急忙走上前去诊断,回过头对皇上说:“是中毒!有人给珍妃下毒!”

    皇上见珍妃晕倒,原本就怒不可遏,现在更是火上浇油,大声呵斥道:“查!给朕查!”

    太医见皇上大怒,忙战战兢兢的拿出银针,在菜里试了试,仔细看了看银针,摇了摇头,又将银针探了探杯中的酒,一取出来,银针乌黑,太医凑至鼻端闻了闻,面露惊疑之色,忙跪下对皇上道:“皇上,下毒之人不是一个人!”

    “此毒乃三种毒混合而成,毒性很猛,如非娘娘被发现的及时,恐怕这个时候,已经……”太医惊惧地闭上了嘴,看了一眼皇上。

    皇上一拂衣袖,恨声道:“那就去查,陈清平!”

    大理寺卿,陈清平从角里钻出来,正色道:“臣在。”

    皇上严辞肃色:“朕命你查出下毒之人是何人,若是查出,速速上报!”

    “臣领命!”

    “皇上小心!”一个侍卫在皇上下命时,悄无声息地拔出了腰侧的刀,兰未早就看他不对劲,此刻一个箭步冲上去将皇上推开,闪身躲过了那个小侍卫的剑。

    不冲还好,这一冲兰未方觉不对劲,刚刚一直感觉心口微疼,现在将皇上推开后像是脱力一般浑身疲软,毫无招架之力,他咬紧牙关,从身后摸出防身的短剑格挡。

    那侍卫出招极其迅猛,三招过后,兰未意识到,他的目标不是皇上,而是自己。

    御前的侍卫不知什么时候被撤走了,满堂上下只有他一人奋力抵挡,剩下的都是些文官,无法上前帮忙,只能干瞪着眼。

    兰未中了毒,手腕腿脚都发虚,渐渐抵挡不住侍卫的出招,侧身躲避时,一不小心扯到了才好的伤,腰上一软,不防那侍卫的剑,被他割烂了手臂。

    皇上受此惊吓,半天没有缓过神来,此时见兰未受了伤才大喝道:“快去传羽林军!”

    罗公公赶忙跑了出去。

    “兰未被刺伤,手臂无力,短剑脱离了手,这时候一个人从殿外闪了进来,接住将要倒下的兰未,闪身躲过了侍卫的剑,一脚踢在侍卫手腕上,那侍卫不防,手腕一麻,剑掉落在地,身后羽林军冲了进来,将寿华宫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围住。

    那侍卫似乎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看到大批的羽林军闯了进来,抄起地上的剑自刎了。

    兰未坠进了一个很熟悉的怀抱,那人的气息和味道与记忆中的人重合。

    他勾唇笑了笑:“我果然没看错你,宋二十。”

    他没猜错,宋廿还是会来救他的,一如当年兰未出现,救了宋廿一般。

    宋廿将兰未抱起,朝殿上的皇上屈身行了个礼:“儿臣参见父皇,兰将军遇刺受伤,儿臣先将兰将军送下去医治,请父皇恕儿臣擅闯大殿之罪。”

    皇上此时正错愕着,又听宋廿如此说,恍惚间就点了点头,眼看着宋廿将兰未抱走了。

    “快传太医!”王伯见宋?抱着受了伤的兰未冲进内室,还来不及阻拦,就听见宋?喝道。

    王伯此时也顾不得细细问,赶忙跑出去通报了府内的大夫。

    宋?先将兰未受伤的手臂稍作包扎,止住血后摸到兰未的手腕探了探兰未的脉。

    兰未的脉象非常乱,体内的气血乱涌,像是被下了什么毒。

    宋?又拨开兰未耳旁的碎发,见耳垂处已有红紫色斑点出现,心下料定这就是他在江南向胡老学习时蛮夷带进来的篁兰毒,这种毒药以幽兰花为底,辅以很多复杂的毒药炼制而成,专攻兰未这种一身伤病的身子骨。

    这种毒不是没有解药,只是解药配制需要三天,看来这三天兰未是醒不过来了。

    不过也好,宋?转念想到,让他歇歇,缓一缓这两年来绷得太紧的神经,以及他那一身入了骨的伤。

    大夫这时候刚好进来,给兰未把了把脉,为难道:“这……将军的身子骨原本就不是特别好,一身伤病早已入了骨,恕在下无能,将军在下……在下没法治。”

    宋?瞧他也不像是个能够瞧得出这种病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那大夫望了望王伯,似乎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逃过一劫,王伯心下也甚是纳闷,他不解道:“三殿下,需不需要老奴再去请一个大夫来看看。”

    宋?摇了摇头,对王伯讲:“无妨,我已经想到医治将军的办法了。”

    王伯诧异道:“三殿下您会医术?”

    宋?点了点头,走到案前,拿起笔写了一张方子递给王伯:“劳烦您拿着这个方子去买些药。”

    王伯低头看了看药方,见是真的,这才放了心:“好,我这就去。”

    宋?走到兰未床前,担忧地看着他。

    到底是谁那么处心积虑地想要兰未死?

    窗外雨已经停了,夜已经深了,夜幕中虽没有月亮,但却铺满了一席星辰。宋?看着天上的星星,屋内的烛火并没有映亮他的眸子,他的眼睛里夜幕深沉,无星无月。

    翌日,清晨。

    因为要医治兰未,宋?索性便住在了将军府。皇上说着是给他建了一个府,其实也就是一个小小的别院,根本不能和其他皇子的府邸相提并论。

    宋?也是不经常回京,所以那院子便空着了。

    他先是叫王伯把药熬好送过来,然后将兰未手臂上的伤仔细地处理了一番。兰未看着清瘦,胳膊上全是伤疤,而且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身子日日不如从前,秋冬交替之际非常容易感染风寒。

    他本人并不十分在意,依旧成日里穿着单衣在寒秋的边疆跑来跑去,为此,章荀像个老母亲般说了很多次,叫他多穿点,可他就是不听,依旧跑的很潇洒。

    宋?仔细的又给兰未诊了一次脉,脉象经过宋?昨晚的针灸平稳了许多,不过兰未的伤入了骨,有些从底子上很难治好,此毒不过是一个诱发之症而已。

    看来下毒的人很了解兰未的身子,下毒下的很是巧妙。

    “王伯,我要进宫一趟,劳烦您照看好宛荆,有什么异样一定要及时找我。”

    王伯点了点头,“放心吧,三殿下。”

    宋?上了马车,马夫一抽马鞭,马车微动,朝着宫里的方向奔去。

    “皇上,三皇子求见。”罗公公进了暖阁,向皇上说道。

    “哦,宣他进来。”皇上批完手上的折子,放到一边,“朕正好找他有事。”

    暖阁的门帘被放下又掀起,皇上一抬眼,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躯,面前的青年褪去了青涩,眉眼已经生的十分齐整,像极了故人。

    “儿臣参见皇上。”宋?一掀袍摆拱手跪下。

    “嗯,不必拘礼,起来吧。”皇上淡淡地看了一眼宋?,心底暗叹道,真是像啊。

    这个儿子自小他就打心底不喜欢,不知道是因为古人的原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所以他甚少知道这个儿子的事情,他十九岁那一年被皇上那个送去江南管理淮河军,对旁的人来说这年龄不算什么,可对于宋?来说,这很难,他刚刚在老师跟前待了不到两年就被送出来面对淮河军这个烂摊子,压根不晓得怎么去管理。 m.a

    但是出乎皇上意料的是,宋?做的很好,没有在江南给他惹出事情,还平息了淮河军的内乱。

    不得不说,谢家的武学算是没有断了根。

    “说吧,为什么想起回京了。”皇上看着宋?,两人的眼底俱是疏离和厌恶,却还得装着伪善的面孔,维持着和谐的气氛。

    “回父皇,儿臣多年不回京拜访老师,有失礼教,所以回京来探望老师。”宋?说道,这个皇宫,这个京城,原本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一步的地方,现如今却为了一些事,某个人,不得不重回这里。

    “嗯,确实应当看看你先生。”皇上说道。

    “近日儿臣进宫,还有一事请求父皇。”宋?忽然抬眸看着皇上的双眼,眼里是毫不忌讳的冰冷和探究,“我想请求父皇让儿臣来彻查此次宫宴投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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