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自投罗网还不一定呢！”
杨青苑见到那张和萧琪蕊几分相似的脸就心生厌恶，“你怎么尽是继承了你娘恶心人的地方？你爹恐怕是瞎了眼才百般宠爱你！”
晏怀宁的脸色瞬间阴沉：“你嘴巴放干净点！”
“我哪里不干净了？骂一条咬过我的野狗还要尊重一下狗的意见吗？”
杨青苑叉腰，大有下一刻就会跟人掐起来的架势，晏怀宁嗤笑：“本王就全当你垂死挣扎了。”
“我去大爷的，你封王了吗？一口一个本王？”
“封了。”晏怀明忽然开了口，“四哥是最先有封号的。”
一般而言，皇子只有到及冠之年才会拥有封号，如今晏怀宁居然是第一个？
杨青苑拧起眉毛：“呵，看来陛下当真疼你啊，怪不得今天一味袒护你！”
“你不知道吗？”晏怀宁觉得她十分可笑，“整个京都，哪个不知道本王是什么地位？唯独你，三番两次不识抬举！”
“你不配。”杨青苑咬牙，一字一顿道，“我的所有长辈都告诉我，君子立于世，只需敬可敬之人！”
“那你今天就到地底下，跟一群野鬼讲大道理吧！”
晏怀宁手一挥，那些随从纷纷拔刀，攻了上来。
“小心！”
晏怀明本想护着她，可是杨青苑却从腰上解开一条软鞭，迎面痛击，直接将一个身高八尺的黑衣男子打翻在地。
“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杨青苑将他手里的长刀勾过来，一个利落地转身，将另一个敌人打翻在地。
“气死我了，我好心想帮你，结果却落到这步田地？”
她远远地瞪了一眼郑若离，对方却很平静，两手交握，沉默地看着她。
杨青苑不知为何，头有点晕。
再看郑若离时，对方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香囊，摇了摇，右手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是，刚刚被撞的那一下？”
杨青苑感到全身的鲜血都在往头上涌，眩晕感铺天盖地席卷四肢百骸，耳边刀剑争鸣渐渐成了一种聒噪的蝉声。她握不住软鞭，仿佛溺于深海，所有的呼吸都被压制住了。
“很危险，要动起来，动起来啊！”
杨青苑最后一丝意识停留在一个熟悉的动作。
有个人紧紧地抱住了她，试图将她唤醒。
“迟意？迟意！”
是晏怀明。
她想，可我不叫这个名字。
杨青苑昏了过去。
晏怀明带着她，没有办法突出重围，甚至于在最后，他松了手。
“想不到你也挺能打的。”晏怀宁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看着被按着跪在篝火旁边的晏怀明，对方脸上沾着些早已干涸的血迹，但似乎不是他本人的，头发也有些凌乱，被汗水黏在了侧脸上，像极了一只穷途末路的困兽。
“太子在你身上花了大心思吧？”晏怀宁哂笑，“他那个人，就是爱多管闲事，明明自己都管不好，还要来做一个老好人。”
晏怀明不言。
“你不生气？”晏怀宁将一只香囊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篝火堆里，一股淡淡的熏香夹在青烟里升腾起来，原本在昏睡的杨青苑动了动手指，好像快要苏醒过来。
“没意思，我还以为你至少会为了太子跟我撕破脸。”晏怀宁自顾自地说着，“不过今天的主角不是他。”
“你想怎么样？直说就好。”晏怀明比想象之中的还要平静，“除了命，我其他条件都能答应。”
“你那条小命我不稀罕，何况你我是兄弟，今天这个日子你出了点事，于情于理我也说不过去。”晏怀宁瞥了眼躺着的杨青苑，“但是他嘛——”
“我说，除了命，我其他任何条件都能答应你。”晏怀明蹙眉，“我希望你能保证我们能活着离开。”
“是你，不包括他。”晏怀宁拍拍手，一群壮汉抬着一个巨大的蒙着黑布的铁笼，走了上前。那四四方方的黑色物什看上去格外庞大，落地的那一瞬间，晏怀明都能感受到脚下的土地微微颤动。
“我可以给你一个救他的机会。”
晏怀宁说着，命人将那层黑布掀开。
在硕大的铁笼之中，正伏卧着一只吊睛白额金纹大虎，它双目微阖，脊背起伏，似是在睡觉。
晏怀明心中大骇，后背不由地僵了一下，但他很快冷静下来，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那位小兄弟中了毒，需要虎胆做解药。”晏怀宁随手抽出一个随从的长刀，对着那铁笼敲了两下，清脆震耳的声响让大虎彻底醒了过来。
它深邃的金色瞳孔在篝火的映照下散发着幽幽的光，晏怀明便知道，接下来，生死难料。
“我替你寻来的上等药材，好好感谢我吧，小六。”
晏怀宁重新坐上了他的太师椅，晏怀明被人按着扔进了那个铁笼。
大虎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感知到了敌人的入侵，它发出响遏云霄的一声怒吼，冲着晏怀明扑了过来。对方眼疾手快地攀住铁栏杆，腰上发力，凌空越了过去。
铁笼装一只大虎尚可，但若是再装一个想要拼命逃跑的人，那就太过于狭小，小到仿佛空气都在被不断压缩，不断透支仅剩的力量。
死亡的号角被吹响，夺命的催魂铃步步紧逼，晏怀明一个躲闪不及，便被那大虎的利爪抓伤了后背。
“该死，真要见黑白无常了。”
他头一次，心生怨恨。
“来人，给我弄醒他。”
晏怀宁幽幽地说着，指了指半醒半睡的杨青苑。
“谁也别动他！”
晏怀明听见了，心急如焚，抬脚便踹中了那老虎的肚皮，但奈何那畜生体型庞大，竟将全部的力量都压了上来，他一个趔趄，便被扑倒在地。
“咚——”
眼冒金星。
晏怀明全凭最后的本能，用短刀死死抵住了那张血盆大口。
“小心别被咬死了。”
晏怀宁沉下脸，还是让人泼了杨青苑一身冷水，将人弄醒了。
“晏怀明？”
她睁开眼，浑身都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但借着昏黄的篝火，她还是认清了现在的处境。
“晏怀明！”
杨青苑想往笼子那里跑，但手脚怎么都动不了，她甚至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
那铺天盖地的眩晕感依旧像一张巨大的罗网，将她紧紧困在里边，动弹不得。
“晏怀宁你这个畜生！”
她破口大骂，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欺辱我！从来没有！
杨青苑的自尊心在这一天崩塌了。
她生下来就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是被宠着长大的，她没有办法认可晏怀明的忍气吞声，没有办法接受这个所谓的指腹为婚的少年，他的那些不争不抢落在她眼里，都是怯弱，都是无法理喻。
但是现在，但是现在········
“我当时就应该把你打死。”
杨青苑的手指抠进了泥地，仇恨的种子如同漫天疯涨的野草，就等着一点火星，将这一切的憎恶烧得一干二净。
晏怀宁嘲笑她：“就你这样的，还想和我斗？省省吧。”
就在此时，笼中震动，晏怀明不知何时从虎口脱身，又一次撞上了铁栏杆。
“咳咳·········”
他生生吐了一口鲜血。
“晏怀明！”
杨青苑狠狠砸了下身下的泥地，瞪着太师椅上那个人，“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看个热闹而已。”
晏怀宁瞧着他嘴里的一出好戏，“我也不希望他死，但要是缺胳膊少腿，也在情理之中吧。”
“我向你道歉。”
杨青苑忍着泪，咬牙说道：“我向你道歉，你别做弄他。”
晏怀宁没有答应。
笼中苦苦挣扎的晏怀明才十五岁，是一个路边看到奄奄一息的小狗都会带回去好好养大的少年，是一个从来不和人争长道短，略有些沉默的少年，是一个即使自己流了很多血也会记得先给她处理伤口的少年。
“求你了，别伤害他。”
杨青苑哽咽着，这种哽咽混杂着对失去晏怀明的恐惧，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不安，对晏怀宁的憎恶。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晏怀宁抬了下手，示意按着杨青苑的随从松开些。
“来，爬过来些，大声点儿，说给我听听。”
他勾了勾手指，仿佛是在逗弄一只小狗。
杨青苑突然大哭了两声，又咬咬牙，忍住了这一瞬不该有的胆怯。
自尊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
晏怀明听见了很多，他低吼一声，抓着短刀，冲老虎的心脏刺去，但上天并没有给他这个做英雄的机会。(.
他只堪堪刺中了那只老虎的足背。
接着，就被那只畜生咬中了肩膀。
“草民，求四殿下开恩，放过我们。”
杨青苑趴在地上，额头抵在手背上，将婆娑泪眼藏在了衣袖之下。
晏怀宁大笑，拍拍手，示意随从们中止这场戏。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他叹气，命人将晏怀明从笼子里捞出来，“夜深了，都回去吧。”
长夜难明，林中虎啸，虫鸣哀哀。
杨青苑在那一天发誓，这样的屈辱，她总有一天要让那个始作俑者加倍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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