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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藏姝 > 第140章 第 140 章
    太子这一昏,直至白昼来了又??,天色又暗时,才悠悠转醒。

    入眼是自己寝宫的床帐,太子愣了一下,飞快起身,看到了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元德帝。

    太子浑身一震,破庙里的一切都随着意识复位而涌现。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心中滋生攀升,太子的手紧紧拽住闯入,恨不能自己从未醒来。

    然而,元德帝已经??到了他的动静。

    “醒了?”

    太子僵在床榻上,并未动作,也没敢答复。

    ????床榻前的屏风上有人影轻动,元德帝双手负于身后,缓步走了进来,一直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僵坐在床榻上的太子。

    他的手从身后拿??来,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封文书。

    元德帝手腕一扬,手中的文书坠落到被褥上,紧跟而来,是他低沉的质??:“你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即便没有展开,太子也认??这文书里写了什么。

    这是他亲笔写的,罪己诏。

    太子背脊佝偻,连头都不敢抬,拽着被褥的手隐隐??抖,连看着那封文书的视线都渐渐模糊。

    完了,他完了。父皇知道了这件事……他知道自己犯的大错了。

    元德帝目光阴沉的垂视太子,缓缓道:“你既想要,来找朕要便是,又何必暗中做这么多事?”

    这句话语气平平,甚至??不??明显的怒意。

    但在此刻的太子??来,就完全不是这么??事了。

    太子猛地掀开被褥,几乎是滚落下床,“父皇……”

    “父皇,您??我解释……”

    元德帝并未阻止太子说下??,可是太子言至于此,却不知如何再说下??。

    他撑在地上的双臂控制不住的颤抖,连带整个身子都在抖。

    怎么解释?如何解释?

    ……

    夜色幽幽,明逸从城外赶??来,第一时间??了秦晁。

    “黛娘已经到了山庄,都安顿好了。我父亲留在那里,我便先??来了。”

    秦晁抬手为他斟了一盏茶,真心诚意道:“多谢。”

    明逸看着面前的茶,放轻了声音:“秦兄,圣人做此安排,会不会??有后招?”

    秦晁笑了笑:“你担心?”

    明逸??然担心。

    那金身像,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封??的盒子。

    圣人在拿到金身像时,就已经看到了里面的手书。

    而后,他??秦晁与明靖叫??商议许久的,就是对这手书的处理??式。

    元德帝的原话是,若想要一件东西无??示人,却又不可损毁,该如何?

    明靖不知深意,未能答上,但对一手安排此局的秦晁来说,这个??题就简单多了。

    他反??,陛下是想它暂时无??示人,??是永远无??示人。

    元德帝默认了前种情况。

    所谓的盒子有精妙锁扣,一时间取不??里面的东西,其实是秦晁??的主意。

    金身像??土后便送到了元德帝手里。

    理论上来讲,哪怕是过手的秦晁和明靖都不该知道里面的东西。

    倘若元德帝想私下处置了此事,大可直接找到太子,又或是宣称里面什么都没有。

    但他向二人??起这话时,秦晁就知道,元德帝可能要设个局。

    明逸叹了一声:“放在之前,你大可装作不知情。可眼下,太子露面被圣人抓个现行,倘若圣人有心偏袒太子,那你……”

    秦晁笑笑:“你是担心,陛下怕我知道了太子的事,想要堵我的口?”

    明逸点头,正是如此。

    秦晁饮了一口茶,轻笑声同茶水的热气一同化作袅袅白雾。

    “圣人与太子是亲父子,若按父母天??来说,圣人的确有可能会袒护太子,从而为了维护太子的名誉,来堵上一些人的嘴。”

    “可即便是父子亲情,一旦掺杂别的东西,也是说变就变的。”

    秦晁抬眼,望向幽暗的夜空,喉头吭??一声笑:“这种事,我??得多了。”

    ……

    太子浑身冰凉,始终没能给??一个解释。

    从他决定瞒着元德帝做这一切开始,他就知道,此时一旦被??现,??会是他们父子之间永远无??抹??的裂痕。

    自古帝王多疑,即便他们是父子,也容不下这种隐瞒与欺骗。

    可……可要他坦白,他也做不到。

    元德帝静静地看了太子许久,沉沉的叹??一口气,终于主动开口。

    “仅看这罪己诏,朕倒是愿意相信你诚心悔过。”

    “除此之外,你的所作所为,无一处彰显你的悔过。”

    “元岱,明家女外??遇袭,是你派人??做的,是不是?”

    “你不是说,你很喜欢明家姑娘,想要娶她为妻吗?”

    “今日,你能为了掩藏自己的罪行,对你喜欢的人下手。来日,为了谋求别的东西,你是不是,也敢对更亲近的人下手?”

    太子猛地一颤,对着元德帝重重口头:“儿臣不敢!”

    随着这一声??口,他好像终于找??自己的声音:“父皇,儿臣真的没有害王兄,更不想害明黛。可、可??儿臣知道明黛暗中查探??年的事时,儿臣真的不知该怎么办……”

    元德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淡淡道:“这时候,你倒是知道惊惧懊悔了。”

    ……

    明逸大约懂了秦晁的意??。

    元德帝身为帝王,肩上担负的比寻常的父亲更多。

    太子对他来说,不止是亲儿,更是要继承他一切的储君。

    自古夺位之争的惨烈,皆是从猜忌陷害而起。

    父亲担心儿子迫不及待要除掉自己登位,却又随着年龄增长,越??眷恋权势与生命。

    同??,儿子唯恐自己哪里??错犯忌讳,被帝王看在眼中,心生不满,另作他选。

    明逸道:“依你所??,圣人会为此事责罚太子吗?”

    秦晁果断道:“不会。”

    明逸一怔:“为何?”

    秦晁眼神轻垂,敛??几分暗色:“因为此事,本也不因他起。”

    “不过……”秦晁再度抬眼,眼中暗色褪??,变作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若我是太子,??会希望元德帝借此事重重责罚自己,而不是含含糊糊就此揭过。”

    明逸眼珠轻转,深色了然。

    倘若元德帝真的??是因为此事恼怒,那痛快罚过,反而可以干脆的就此翻篇。

    但若他按下不表,那此事就??没完。

    从此之后,若太子再有背着元德帝行事的举动,都会引来元德帝猜忌,料想自己的儿子是不是翅膀硬了,有了自己的想??。

    同??的道理,一旦太子在协理政务上有任何来自于元德帝给的挫折,他很难不怀疑,这是否是元德帝对他不满的暗示。

    时间越长,父子二人之间的罅隙??会越严重。

    ……

    早已屏退左右的寝宫内安安静静。

    看着跪在地上无言可辩的太子,元德帝终是闭上眼,????一声叹息。

    “起来吧。”

    太子的不安与惶恐在这一瞬间凝住。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一寸寸向上,望向面前的父亲。

    原以为,面对他的该是一场狂风暴雨。

    可是,??元德帝轻轻地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太子也并未觉得松了一口气。

    元德帝并未看太子。

    他似在一瞬间苍老许多,??剩叹息。

    “琅儿的事,朕比任何人都清楚。朕知道,他并非你所害。”

    “父、父皇……”

    元德帝垂眼看他:“可是元岱,虽然元昭的事对你来说,的确是欲加之罪,但你却选了一个最错的??式来处置——为了一件,你觉得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掩人耳目,杀人灭口,这就是你身为一国储君的担???”

    太子双目通红,滚??泪水,昔日君子华贵,此刻??剩狼狈。

    元德帝负在身后的手,指尖几乎搓红。

    “前事可以不计,但后头这些事,朕实在不知该如何判你。自今日起,你无须再协理朝政,之后的时间,你自己想改如何办,想好了,来告诉朕。” m.a

    “父皇……”太子的懊悔中,又多了些惶恐,他膝行几步:“父皇,儿臣错了!是儿臣错了!儿臣该向您坦白,是儿臣鬼迷心窍犯了糊涂!您罚我吧!您怎么罚都行!”

    元德帝摇摇头,转身离开。

    “父皇——”

    太子起身欲追,却撞上屏风,跌倒在地,带起一阵响动。

    早已??到风声的木氏一直在外盯着,她没能??全里面的话,却也知道??生了不好的事,动静响起,她连忙冲进来,伸手??扶太子,满脸无措:“殿、殿下……到底??生什么事了?”

    太子的眼泪大滴落下,他紧握双拳,慢慢侧首看向身边的女人。

    她并不是他选中的太子妃。

    比起平庸的??貌,他更不喜的是她那颗愚钝的心。

    太子忽然想起了数年前的春日。

    那一日,一抹素雅的颜色撞进了他的眼中。

    他像是被勾了魂,又像是寻??一抹找了一辈子的影子,不由自主靠近她。

    无需他多言,仅仅一个眼神,她已懂了他的心??。

    她三言两语透??拒绝之意,可他连她的拒绝都不忍生气。

    他从未放弃,一直争取。

    最终,他让她成为了准太子妃。

    那时,人人都说她端庄清雅,仪态万千,为贵女之首,??之无愧的未来太子妃。

    可他比谁都清楚,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护最亲近的人。

    与她在一起,是一件极其轻松愉悦的事情。

    他的所??所想,喜怒哀乐,她全都能洞悉,又快又准。

    他曾以为,她是会陪着他走完一生的不二之选。

    那些山盟海誓,并非急切的讨好与欺骗。

    他是真的想对她好。

    兴修水利的事,明靖提了好几次。

    可那是非常繁琐的大事,他不是不想上呈,而是不想在他们大婚之前提此事。

    而后,便有了她主动提起要随兄长下江南的事。

    明靖下江南,是为了巡视水利,她提??要跟随,探望受伤的亲长是其次,隐晦的替她的兄长??声,希望他重视水利一事,才是她的主要目的。

    即便是在他面前帮衬家中兄弟,她也言行也并不让人生厌,甚至愚钝一些的人,都想不到这一层。

    他不忍心拒绝她,饶是担心水利之事提前会影响大婚进城,他??是在父皇面前提了。

    ??是不想她失望而已。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是大婚之前他想更多地了解她,更好的宠爱她,所以暗中派人打探她的行踪,却意外得知她在宫中询??了许多关于先太子的事?

    是他满心??有她,她却为先太子表哥的早逝感到遗憾?

    ??是他偶然打??到,她曾盯着他的字迹看过许久?

    一桩桩消息,都??事态指向一个让他倍感无措的地步。

    知道她离开长安后的那一日,皇后告诉他……

    太子的心绪在这一刻猛烈震荡。

    他鬼??神差的想起了秦晁的话——

    殿下,到了今时今日,你??不明白自己是被谁逼到这一步的吗?

    若你再不向陛下坦白一切,才是真的落入别人的全套,万劫不复。”

    “皇后……皇后!”

    太子的拳头狠狠砸在地上,所有的懊悔惊惧,在这一刻,变成了浓浓的恨意。

    是皇后。

    ……

    元德帝从太子宫中??来,??了很久没??过的凤宁宫。

    守夜的奴才瞧??他,连滚带爬的??通报,很快,正殿掌灯上茶,一片通明。

    “陛下,您总算来了……”

    伺候皇后多年的老奴匍匐在地,老泪纵横。

    “娘娘染病多时,既不肯吃药,也不肯传御医,更不许奴才们来告诉陛下。”

    她连连叩头,脑袋与地面撞得砰砰响:“求陛下救救娘娘,救救娘娘吧……”

    元德帝缓缓起身,声音很沉。

    “朕??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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