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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清平纪事[孤城闭] > 第5章 第 5 章
    等回到宜兰苑,容槿就乖巧地坐在曹氏的下首,等待曹氏发话。曹氏想了想,问道,“从前学过刺绣么?”

    容槿害羞地摇头。其实可能是学过的,但是她这不是……忘了嘛。

    曹氏又问了几项琴棋书画,容槿可谓是样样不会。她想了想,也不是完全不会,但是会的这个时代也没有啊,唉!说到弹琴,她可是从小学钢琴和吉他的;至于下棋,倒是会五子棋和飞行棋,勉强能算上跳棋;书,她倒是识字,但也不是所有繁体字都认识呀;画,她虽然学过一年水彩、水粉和素描,但是这里也没有水彩笔、水粉颜料和彩铅呀!容槿忍不住抱怨,当初什么都学,怎么就不学个国画?不然在这里好歹也算有点儿才艺不是。

    所以这么一思索,容槿只好把头埋得更低,然后继续摇头。

    曹氏瘪瘪嘴,“好罢,吴姨娘不教,那咱们现在就抓紧罢。小槿儿,你都八岁了,应该要开始学写字、刺绣、看账了。”曹氏觉得,按照公府小姐的要求培养容槿有点来不及了,所以先简化目标,先把写字和刺绣练出来,再开始接触管家理事之类的,至于什么才艺,那就先不想了。所以曹氏决定了,每天上午描红练字,下午就跟着关福家的学习刺绣。

    “你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我先拨一个人给你,过些日子府里采买些丫头,我叫关嫂子□□了你再挑上几个合眼缘的。”曹氏这样说着,一边叫关福家的从外头带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这是玉绡,府里的家生子,以后就跟着你了。”

    容槿看她举止规矩,谦恭有度,很是让人喜欢,便含笑给曹氏行礼道,“女儿谢过母亲。”然后转过身去向玉绡轻轻颔首,“见过玉绡姐姐。”

    玉绡只低着头道,“二姑娘折煞奴婢了。”

    曹氏挥挥手,玉绡便自己退下去了。容槿觉得很尴尬,以前在徽州伺候自己的人现在一个也没见到了,所以这些日子还是曹氏拨了自己的几个婆子女使去伺候容槿,现在好歹也算有了一个玉绡了。曹氏说得隐晦,不过容槿明白的,要等老太太发作把殷姨娘收拾完了再一起采买丫头,故而这几日还要再等等。

    安排完这些基础事项,曹氏又问容槿,“小槿儿喜欢母亲这里么?”

    容槿还是乖乖点头,“喜欢,在这里每天都能吃到热乎乎的饭菜。”这说的是实话,从前在徽州时,服侍的人明显敷衍多了,而曹氏房里全是娘家带来的陪房,自然不敢不尽心办事。即使一开始有一两个摸不准曹氏意思的,经关福家的敲打了之后,也对容槿十分上心起来。

    曹氏叹了口气,把容槿揽进怀里亲了又亲,“从前也是苦了你和吴姨娘,唉。”

    容槿在曹氏怀里摇了摇头,带着些哭腔道,“不苦的,只要姨娘活着,就不苦……”这话说完,容槿快被自己酸掉牙了。~

    之前她仔细想过,要怎么跟这位嫡母相处。她觉得,内宅里面的女人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相对于讨巧卖乖,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况且,曹氏作为受过皇后老乡深刻影响的人,应该心中还是有人文关怀的,所以容槿觉得,既然来了,那就努力让曹氏将自己视为己出。要做到这一点,不能一上来就讨好,应该像一个单纯无助的小孩子一样怀念生母才对。

    果不其然,曹氏拍着容槿的背温柔地安慰了许久,倒是真的把容槿安慰哭了。那种温柔真的像极了那个世界的妈妈,容槿想起每次放暑假回到家,妈妈都会给自己做奶汤鲫鱼,每次看着自己吃就会露出和曹氏一样温柔的笑容。

    想到老妈,再想到自己似乎利用了曹氏的温柔有些自责,容槿哭得更凶了。曹氏以前只养过儿子,一个没有情绪,一个从不伤心,面对大哭的容槿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只得抚着容槿的背柔声道,“小槿儿,以后母亲疼你,乖,好孩子,别哭了,眼睛会哭成两个小核桃,这样就不漂亮啦……”

    曹氏温柔归温柔,在培养容槿的事情上却是绝对不会含糊的。在第一天放假之后,翌日一大早容槿就被玉绡捉了起来,端正穿好冬日的几层厚衣裳,然后梳了两个圆溜溜的小髻,用两串珠子绑着,看着可爱又灵动。等到了梢间,早饭已经摆上去了,丰盛的一桌子感觉跟老太太那儿竟然差不多。

    容槿大吃一惊,还对之前曹氏房里清淡的白粥小菜印象深刻。关福家的一看了容槿就高兴,亲自牵着容槿坐上桌子,“多亏了二姑娘,太太终于肯好好待自个儿了!”

    容槿不解,却见曹氏板着脸,“小槿儿,好好吃饭,赶紧把肉长起来,瞧你这样瘦弱还以为咱们养不起你了。”

    容槿心里感动,狠狠点头,然后吃了一大碗馄饨、两个小汤包和半碗粥表达自己的诚意,曹氏点点头,表示很满意。约莫是容槿吃得太香了,曹氏也比往日多喝了半碗粥,多吃了一个红糖米糕,关福家的简直激动得热泪盈眶。

    吃完早饭,用了漱口茶,曹氏就牵着她到隔壁去,案上已经准备好了文房四宝还有初学者常用的描红册子。刚进去后头就有婆子说,“二哥儿来了。”

    晏明虽然养在曹氏身边,不过因为觉得亲妈房里的早饭太过寒酸,所以每天都是早上去老太太那里用早膳顺便请安,想必这会儿已经从老太太那里回来了。晏明大踏步跨进房门,曹氏给他整了整衣裳,一派慈母模样,“书袋收拾好了么?这回你爹托了好些人才得了这门路送你去这位罗先生的书墅,今日第一回去拜见先生,你可不要淘气,好好念书,叫你老子放心才是。” m.a

    晏明拱手道,“母亲放心,我都知道了。”然后又眼尖地看到案上的描红册子,对容槿笑道,“二妹妹要学写字,等我下学回来就陪妹妹写。快些写完了我们去后头小池塘捉王八……”

    还没说完就被曹氏打断,“你二妹妹下午还要学刺绣呢,你回来了自去看书,不准带着你妹妹到处瞎逛,把性子弄得像你一样野怎么嫁得出去?好了,你快去上学吧,你爹说准备明年叫你去试试考童生了,若能考上就能送你到江州去跟你大哥一道念书。”

    晏明很明显不太情愿的样子,索性逃避话题,嘟着嘴说了句,“母亲,二妹妹,我去上学了。”然后转过身一溜烟跑出去了。

    曹氏叹了口气,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容槿身上,“你是识字的,但却不会写。写字一笔一划都要用心用力,你就先跟着那描红册子开始罢。”

    想当初容槿也是学过半年书法课的,只不过年代久远实在不记得了,不过对于基本的提笔握笔等姿势还算到位,曹氏纠正了一次就基本没有问题了。容槿第一次有了开挂的感觉,什么字几乎写一遍就能记住笔画了,倒是让曹氏暗暗惊奇,觉得容槿天赋异禀,同时对远方的皇后更多了几分崇拜,颇有一种皇后看上的人果然不一样的骄傲。

    容槿有点心虚,其实跟天赋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接受过十多年的教育而已。

    等到下午学习刺绣的时候,容槿开始慌了。上辈子她可从来没拿起过绣花针呀!连十字绣都不会玩儿的晏容槿同学,怎么应付关妈妈的刺绣课堂呢?容槿叹了口气。

    但是关福家的显然也以为容槿是个有天赋的孩子,一开始带着上了手之后就给她描了个简单的花样子,鼓励她自己绣。容槿开始硬着头皮绣,虽然不情愿,但是却也很无奈,这个时代的女子最让人挑不出错的就是刺绣了。

    绣了一下午,曹氏睡完午觉起来,很期待地打算看看容槿的成果。大概是期望太高了,曹氏看到绣绷上那条歪歪扭扭的线的时候,向来端庄自持的公府小姐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然后踌躇着问,“……小槿儿,你绣的是什么呀?”

    容槿觉得很丢脸,有点不好意思,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曹氏看她犹豫的样子,以为她的问话伤到了容槿的自尊心于是急忙笑着说,“其实这条虫子也是很灵动的嘛,刚开始能绣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容槿:“……这是桃花的枝。”

    这下轮到曹氏沉默了。曹氏打量着容槿,“怎么一说读书写字便如此聪慧,一到女红就不开窍呢?”容槿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零基础和高起点当然不一样了!

    不过曹氏还是抱着容槿说道,“小槿儿,咱们女子读书识字为的是明理,你在念书上头有天分,母亲觉着很好,莫要听那些酸夫子说什么女子读书无用。”

    容槿非常认同地点头,“女子不读书就容易被男人哄骗。”

    曹氏一愣,旋即高兴地笑起来,捏了捏容槿的脸蛋,“在哪里学来的,不过……咱们小槿儿说得真对!”容槿又开始感谢自己的皇后老乡了,要不是她,曹氏也不会如此清醒,精准将矛头对准晏守,而不是一个殷姨娘。其实曹氏从头到尾也没在意过殷姨娘,因为曹氏心里,殷姨娘只是个变量,没了她还有别人,只要晏守是这个性子,那就狗改不了吃屎。

    不过容槿又幽幽叹了口气,可这个时代,晏守的做法合乎法律,合乎道德,反而曹氏这样的心思会被人指责善妒。这该死的古代!

    容槿不想绣了,于是开始找话题问道,“母亲跟我说说皇后娘娘的事情吧?”

    曹氏眼中露出崇拜的光,那种眼神容槿太熟悉了,她追星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堂姐是曹家的嫡长女,自小就受宠,行事又极有自己的主意和规矩。那时候我爹跟着堂伯在外,所以我们这几房未曾分家,我就跟着堂姐自小一起长大。后来陛下登基,章懿太后就指了堂姐为后,进宫举行国婚。嗳……可惜陛下似乎并不喜欢堂姐,国婚之后便广纳嫔妃,颇多内宠,除了福康公主的生母苗昭仪之外,如今最受宠的就是张贵妃。不过堂姐倒是很看得开,没有自己亲生的子女,就跟苗昭仪一起用心抚养公主,膝下还有养子养女……反正只要曹家还在,就没人动得了堂姐皇后的位子。那年殷氏的事情出来,堂姐就召我进宫,她跟我说,这些男子大多功利自私,不必为了他们伤神忧心,把自己弄得像一个怨妇一般。咱们既是曹家女儿,何必依附男人过活?”曹氏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着容槿和皇后之间有些不言自明的默契。

    容槿翻译一下皇后老乡的思想:这个时代也不允许离婚还不谴责出轨,那就是时代的错,是男人的错。如果老公出轨了,作为女人,咱们就当死了老公一样,开开心心地过单身富婆的日子吧!

    不过,这种情况只适用于低嫁的富家小姐,如果是出身贫寒,腰杆子自然就硬不起来了。当然,皇后也是例外,正大光明用皇帝老公的钱,简直爽歪歪。

    当然曹氏作为根正苗红的古代女子,虽然受影响颇多,但还是跟皇后老乡的思想不完全一样的。曹氏的想法是,可以接受男人纳妾,但是必须要顾及自己的脸面,像出现了这种在自己有孕期间爬床的事,就是曹氏接受不了的。

    所以说,曹氏一点儿也不像那种下人口中的怨妇,而是一个精心保养、善待自己的贵妇,自从对晏守此人失望之后,这些烦心事一点儿也不往心里头去。而曹氏唯一的念想,应该就是当年小产的那个女孩儿,而容槿的到来,似乎恰好填补了这个缝隙。

    只是……成婚之始,曹氏也对晏守是有过期待的罢……容槿看着曹氏由明亮转为黯淡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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