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有缘站定，血气翻涌，无法自抑，一口腥甜直接到了嘴边，却还拼死咬住嘴唇，没将喉咙里那口血给吐出来。
“李前辈，秦前辈。”
风陌看清刚来的二人，便坐着开口拱手，算是打招呼。
搀住方有缘的是两位发须双白的老者，同样穿着月白道服，显然也是江雪门的人。
睚欣连人都没看，就直接开口对不认识两个老者的诸人解释道：“高的那个是秦长老，矮的那个是李长老，两位都是江雪门六大高手。”
众人抬眼一打量，果然一个又瘦又高，一个又矮又瘦，很容易分辨。
风陌看到二人，更觉得奇了：“江雪门的这顿饭可真是金贵？需要四个六大高手来请，如此劳师动众，看来寒玉琼的这顿饭可不单纯是一顿饭。”
杜宇开口撇清干系：“我碰巧路过，听见方有缘大喊大叫，就来看看。”
“杜宇！”李长老直接开口喝止：“芙风楼主面前不得失礼，还嫌不够丢脸？”
杜宇讪讪地闭上嘴，颇为遗憾的对睚欣抱了个拳，踱回到李长老身畔站定。
因为杜宇身形是诸人之中最高的一个，他方才站的位置又恰巧在睚欣面前，刚好遮住了他，而他现在一走，自然使得两位老者看到了睚欣的模样。
李秦两位长老都是一愣，随即忙着收回视线，掩饰地十分自然，快到在场诸人都没有察觉，不过珞殷和睚欣却都注意到了。
二人面面相觑，秦长老则把视线转向珞殷，开口质问：“方有缘乃性情中人，芙风楼主也不见得未有失礼之处，上门挑衅纯属无心之举，这位少年又何须出手如此之重？”
珞殷转身看瘦高老者一眼，面上闪过诸多疑惑，一时不知应当如何开口回答，睚欣径自帮他代劳道：“他不过是把方有缘的内力还给他，要怪只能怪方有缘自己。那一招是杀招，灌注了他自己八成的内力。结果杀招不成，反而伤了他自己。”
珞殷稍稍偏了偏头，似乎还有事没有道明，不过略一想就作罢，转而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睚欣道：“杜宇人不错。”
睚欣颇为得意：“当然。”
他看人一向很准，那么有意思的人肯定不会看漏。
珞殷所指的“不错”，是杜宇没有躲刚才那一招。
他并非不能躲，而是故意不躲。
他没躲的时候也没想到珞殷会去帮他挡下一剑，只是单纯想护着睚欣。
这其中的计较珞睚二人都明白，在他们身畔的风陌和宁堪也都看明白了，三伏因为还是个单纯的小孩子，只觉得明明是那方有缘主动来刺人一剑，为何他们反击回去还要被骂，心下难免有些怨气。
睚欣那番话说得秦长老一时哑然，到是那李长老开口接腔。
“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接招之法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未必容易。接招的人需要带着出招之人的内力循过自己全身的筋脉再还出来，一般人很容易筋脉尽断而死。这位少年不过是芙风楼的一名属下，哪可能做得到？……老朽既然把话说得如此明白，相信你们也不是糊涂人？”
三伏此时终于是忍不住了，跳起来用脆生生的嗓子道：“您老人家的意思是，这招很难接得住，我们说的接法一般人根本做不到，却还要故意用这个当借口，根本就是无耻卑鄙的小人，对不对？”
“正是如此。”李长老道。
三伏简直给他气死，还想开口却被风陌一把拽到身后。
风陌看睚欣也想开口，便也对他摇了摇头。
有时候江湖中人其实很简单，有时候却可以很复杂。
现在的状况就很复杂，有一样东西却能够轻易成为这复杂状况的凭据。
“此人并非我芙风楼之人，乃是月羲苑所出的江湖排名里仅次于陌某，位列第二的——凌云剑珞殷。”
李秦两位长老当即一愣，就连作壁上观的杜宇也愣住了，而被二个老头搀住的方有缘终于憋不住一口血吐将出来，径直向后一倒，昏死了过去。
李秦二老面面相觑。他们只看珞殷相貌生得如此普通，眉眼间甚至还有些呆滞，根本不像一般江湖之人身上带着股戾气，动起手来也没有杀气。除了身长和身形略像是个习武之人，根本看不出半丝特别。就连内力也飘飘忽忽，一会儿探出来极高，一会儿又好似没有……感觉是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存在。可是，若此人真的比花虞堡主还厉害，并仅次于风陌，那他绝对能使出这一招。
二人正在犹豫，就听珞殷低声问了睚欣一句：“不给那个方圆什么的治伤？”
“又没死，治什么？这种背后出剑的宵小之辈死了活该，简直是为民除害。”
睚欣说得相当肯定，珞殷知道他的脾气，便也闭口不再言语。
那边杜宇听在耳中，眼神一亮，看着对睚欣的眼神里更多了些英雄惜英雄的意思，笑得贵气满面，拱手直道：“方才多谢。”
睚欣却摆手，一比旁边的珞殷，道：“谢他才对。”
杜宇心领神会，急忙换个方向再拱手。
珞殷当即有些不好意思，只得道：“客气，举手之劳。”
他说得如此轻巧，那两个位长老的脸色更是难看。
他们低头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方有缘，知道内伤极重，不赶快救治肯定会危及性命，当下情况只得先退。
“今日之事，我江雪门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就听秦长老道，语气里颇有几分威胁之意：“敢问阁下出自何门何派，要是它日若是找不到你，还能寻上门去与阁下对峙。”
“无门无派。”珞殷道。
“也没有师父。”睚欣似笑非笑的帮他补了一句。
秦长老一噎，神色更加复杂。
李长老则道：“看来我们只能现在解决此事。”
“怎么解决？”珞殷有些疑惑。
“我江雪门一贯公允，怎么受的伤就怎么还回去。”
“……”
珞殷顿时有些无语。他们花了这么多时间跟二老解释方有缘挑衅在先，他也只不过是还手，可他们却充耳未闻，显然是想凭着自己门派大就欺负无门无派之人，全无道理可言，竟然还说公允？简直气得人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
李长老说着便松开方有缘，单手抽出背上长剑，准备上前与珞殷对峙。
“走吧。”秦长老却突然开口改劝道：“把事情报告给少门主，由他做定夺。”
“可是……”李长老还有些犹豫。
“你不听老朽的劝慰，是要跟老朽动手？”秦长老转而出声威胁。
秦长老的威胁似乎对李长老很些作用，他立即犹豫起来。
风陌等人看着面前这两个老头，都觉得他们的两个关系就跟杜宇和方有缘一样——不是太好。
宁堪搓了搓下巴，刚想问，旁边几人却都冲他摇头。
“不是你的错觉。”风陌开口。
“这江雪门六大高手，出身不同，性格不同，唯一差不多的只有武功身手。原本还貌合神离，现在相互分派别系，私底下经常钩心斗角。李秦这两个老头更是从寒鸫江成为门主之前就相互斗。斗到后来，谁也没当成门主，只能屈居于六大高手，活到这把年纪，也就只能做个江雪门的长老。”
睚欣向宁堪解释完，珞殷也跟着点点头：“君迁子也告诉我江雪门很乱。”
杜宇听到此处急了，忙道：“我这个人只讲道理，从不参与门内的派系之争！”
“对，杜宇除外。”
睚欣补了一句，杜宇顿时有些感激的看着他。
那边两位长老似乎终于争执完了，架起只剩一口气的方有缘。
“走……先去报告少门主。”
他们说完就准备离开，杜宇面上舍不得走，但也不方便再留，只得向诸人道了一句。w~
“改日再会。”
“不用了。”
一道声音忽然传来，阻止三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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