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炯炯的一直看着她。
她吃“碧草”葡萄，他看着她；
她吃“蝴蝶”黄桃，他看着她；
她吃“牡丹”苹果，他看着她。
孟明月实在不好意思，在这样灼灼的目光下，再伸手把芒果台给吃了。
她也停了勺子，无奈看向他。
凌云蛟目光执着：“你还没回答，是我做的好吃，还是长生做的好吃？”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拍老板马屁这种事，孟明月真的不擅长啊！
凌云蛟的嘴角抿得很紧：“你说吧。”
“你们俩风格都很强烈，最大的区别是你更张扬恣意，我吃过你做的提拉米苏和这次的香槟水果，都是一入口就有极强烈的味觉刺激。的确让人很喜欢，也很难忘怀。”
凌云蛟却并没有露出笑容：“那长生呢？”
孟明月想到长生就笑靥如花：“他和你最大的不同，在于你的菜品就像你这个人，单品让人特别惊艳，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主角。他则更加内敛富于变化，愿意做宴席上的配菜，甚至米饭。”
“我吃过他做的饭和菜五次，每一次都在大风格之下，随着角色身份有所变化。”
“芝士豆腐层次丰富，互相勾连，平淡无奇的豆腐里内藏乾坤，是平淡中开出绚烂。”
“菊花豆腐汤，是多种最平凡的食材特有的自身滋味，融为一体。作为汤品来说，比芝士豆腐的浓郁要清淡许多，但滋味悠长，适合佐菜，也适合泡饭。”
“干贝蛋炒饭，同样是最平民的食材，用火逼出它最鲜活的味道，最适合喝酒前吃上一碗，既有滋味，又能垫底。”
“祁家的越光米配上他带的梅花雪水，清淡平凡，却解腻清爽，最适合在盛宴之时，吃一碗去去油腻，是绚烂复归于平淡……”
凌云蛟的脸色很难看，喃喃道：“祁家那一天的生意暴涨，果然是因为他……”
孟明月继续：“你也吃过的雪蜂浆……”
凌云蛟接口：“完全是甘心作为配角的调味品，用它将食材本身的特性发挥到极致。在真正懂得的厨师手中，足以化腐朽为神奇。”
他闭了闭眼：“你果然是我们两个人的知音……”
“从前也有人这么说过，君臣佐使之道，我不如他……”
孟明月心中越发疑惑，长生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有人敢把一个王朝的厨师，跟王朝的霸总放在一起比较，还直接说霸总不如厨师吧？
她被救上悬崖之时，整个人昏昏沉沉，已经是半昏迷状态，连长生来过都不知道。
其他的更是不知。
她想问，终于还是没有问。
长生不喜欢，她向别人打听他。
总有一天他会愿意将他的一切，都告诉自己。
孟明月想。
两个人说说谈谈，天空渐渐有一丝曙光。
凌云蛟沉默了许久，一向满脸不正经，看不出实际情绪的他脸上五味纷呈。
孟明月想：这样高高在上，骄傲自负的霸总，在他最自负的领域里，被人说技不如人，大概一时接受不了吧。
他们俩毕竟还没有熟悉到，互相倾诉心事的程度。
孟明月的肚子不饿了，突然想出刚才自己到底觉得哪里不对：“我们拍悬崖戏，你怎么突然跑来了？还又准备了飞机，又准备了救生网？”
这么及时的救了她和何超然……
凌云蛟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眼睛，原本五味杂陈的神色又变成了向来的玩世不恭，他忽然一笑。
他的笑容灿烂，却蕴含着说不出的邪气：“因为我能未卜先知呀，这世界上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500年，后知500年……”
孟明月接口：“你不去说相声真的可惜了。”
他还真吹上了！
凌云蛟一本正经：“我本来是要去的，可惜我老头子不让。他说，我去说相声，没人出得起票钱！”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正说得热闹。
“笃笃笃！”病房门忽然响起，轻轻敲门的声音。
“谁？”凌云蛟扬声问，他的语气特别不耐烦。
只差没直接问：哪个不长眼的。
“凌总，我是小顾。你吩咐厚滋味赵大厨做的清汤牛肉，我给孟女神带过来了。”顾特助的声音，一如既往斯斯文文。
“进来吧，小顾。”凌云蛟语气平淡。
门轻轻开了，戴着金丝眼镜，穿得特别商务的顾特助却干着外卖员的活。
他手中是一个非常时尚的3m保温材料的保温包，打开保温包，里面还有一层银色锡箔纸。
锡箔纸打开，又是一个陶瓷的保温罐，顾特助变戏法一样拿出两套餐具。
打开保温罐的盖子，热气腾腾的牛肉汤，香气氤氲。
孟明月闻了，忍不住看了一眼。
顾特助已经将汤盛在两个碗里，放上汤勺，撒上新鲜的葱花和香菜。
然后自己退到一边，等着老板吃完吩咐。
只见白玉般的瓷碗中，冒着热气的汤金亮澄澈，碧绿的葱花和香菜，下面是大片大片薄而透亮的牛肉。
孟明月伸出手去，感受那种热气。
她小心翼翼地端起碗，喝了一口汤。
甘醇的汤滚烫，同时安抚着她的胃和味蕾，驱走身体里的寒气。
牛肉汤很鲜美，却不知为何，孟明月总觉得少了她想象中的惊艳和期待。
凌云蛟眼光最毒，吃的人是不是真心实意、由内而外的喜悦舒畅，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大手一伸，也端起一碗金亮的牛肉汤。
喝了一口，眉目立即舒展开了。
他也一天没有好好吃饭，这一碗汤绝对在厚滋味卖的水准之上。
微微烤过的牛骨髓，满层脂香，清醇甘甜的牛肉汤风味俱佳，顾特助到了才撒上的葱花和香菜，散发着扑鼻的清新生气和鲜气。~
它的滋味不算浓郁，却特别适合这样没有饭，直接喝。w~
像孟明月这种不但懂得吃，还能说出美食与美食不同的惊艳点、风格、区别堪称食家的吃货，不至于就是这样平淡的，有点失望的反应呀。
孟明月看着他，也一样在疑惑。
显然这个厨艺绝佳的霸道总裁，对这碗汤的评价十分不错。
凌云蛟想起刚才孟明月说的话，将自己的香槟水果，尝了一口。
他的眼中熠熠生光。
因为先喝了清汤牛肉的鲜甜淡雅，将这香槟水果的香甜浓郁衬托得更让人惊艳。
论单品来说，他的确很满意自己向来的手段。
他想了想，吃了酒香浓郁，甜蜜可口的香槟水果后，又喝了一口汤。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入口的滋味，比大多数街边店那牛肉汤还是要鲜甜好些。
但是那种一开始入口的温暖烫贴，让人眼睛一亮的风味，的的确确被自己的香槟水果的浓郁滋味，抢夺了不少的鲜香。
“你的菜品就像你这个人，单品让人特别惊艳，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主角。”
“君臣佐使之道，你不如他。”
孟明月的话和老头子的话，同时在他耳边回响。
如同惊雷炸响。
他一直致力于，提升自己菜品的冲击力，让美食铭刻在别人心中。
即使在世界厨师大赛中，他也用他独特强烈的风采，征服了无数的人。
在他的心中，他就是世界的中心。
从来没想过要去配合和调和别的人的食物，从来没想过牺牲一部分自己的惊才绝艳，甘心当配角，去烘云托月，彼此成就……
而不是彼此抢夺食客的注意力……
他面上神色变得复杂极了：失落、追忆，痛苦、不甘、孺慕、神往……
还有许多连自己也分辨不出的情绪。
“凌大总裁！凌总！”孟明月喊了无数声，他才反应过来。
他掩饰地笑笑，重新恢复成一向的玩世不恭，尽在掌握的模样。
他不喜欢被人看出情绪。
立即用漫不经心的调调问顾特助：“孟女神问你，为什么能够那么及时的开着飞机，带着救生网来救人？”
顾特助推推金丝眼镜：“孟女神和凌总上次车祸后，凌总出院，就报了一个救援志愿者队。”
“凌总自己有飞机驾照，也命令我去考了一个。这段时间没事，我们的飞机就开出去救援帮助困在野外的人。”
“今天，凌总知道了你们剧组居然在悬崖拍戏，不顾孟女神的生命。他赶来阻止的同时早就吩咐我，开了飞机，准备好安全网，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孟明月连忙说：“谢谢你们及时赶来。”
如果没有直升飞机及时飞来，她也许只是受点轻伤，何超然一定摔死了……
……
同一时间
冬天帝都的清晨，天光还没有大亮，路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长生已经在大路的侧边，因为思绪万端，他走的并不快。
一向超脱清绝的他，看上去有些狼狈。
他此时并没有在想孟明月。
“哥……”他眼前又闪现抬脸看着他，充满邪气的丹凤眼。
“凌云鹤！”那只重重锤在草地上的手。
长生露出讽刺已极的笑容。
他的心中百味俱全，似是在追忆，又似是想要摆脱……
正在这时，大路的前方，一辆重型货车，全速向着长生，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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