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姜唯再迟钝，也该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了。
就在此时，仿佛就为了印证她的猜测一般，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
潘怡。
——
姜唯下楼，直奔着公司楼下的咖啡厅，推门而入的时候，绿植掩映的角落里潘怡朝她挥了挥手。
姜唯才刚坐下，潘怡便开门见山起了头，先叫了一声姜唯的名字，然后一五一十地将备好的腹稿搬了出来。
“姜唯，我就不绕弯子了，上一次周越和王成烨打架的消息传出来时，他丢了1个代言和一堆商务，这次这个绯闻，又丢了一个代言，到目前为止还掉了2个正在洽谈的代言，一个常驻综艺，2个综艺飞行嘉宾，还有一部待播的电视剧暂时被平台延期了。”
潘怡神色平静，总价值好几千万的损失，从她口中说出来也平平淡淡，倒是姜唯愣了愣。
“虽然热度在降，可能明天就会掉出热搜，但带来的伤害是实打实的。当然了，传绯闻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周越有责任，我管教艺人无方，也有责任，但是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跟你谈一下。”
“您请说。”
潘怡端起杯子抿了口咖啡：“我从周越出道开始带他，他一直很听话很努力，一直按着规划好的路线在走，公司投入的资源也有很大的回报。他现在是我手上最有潜力的艺人，人气高，形象好，演技好，商业价值高，还有奖项在手，在我的规划里，他不仅会成为一个优质的偶像，更会成为一个成功的演员，一个高价值的品牌。”
到底是名利场里磨炼出来的人精，潘怡的话术高明得很，先跟你罗列绯闻带来的实实在在的损失，然后讲一番“他本可以”“他会成为”之类冠冕堂皇的话，明里暗里都在指责这次的争议的发生是多么不应该，当然也没忘往自己身上揽点责任，听起来又大气又明事理，姜唯根本无从反驳。
“他事业才刚刚起步，我不希望他从此被一些婚内婚外的桃色新闻所绑定，姜小姐，你一定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段接一段的话，机关枪似的，姜唯怔了好一会才消化，明白了她话里的意图，姜唯倒也不怕，抬头直视潘怡：“潘怡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这是我和周越之间的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潘怡似乎早已料到姜唯会说这句话，轻轻笑了声，撩了撩头发，态度柔和下来：“我要是能把他说通，也就不会来这里找你了。”
姜唯再次愣住。
“闹到你面前其实挺难看的，但是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有必要和你谈一谈，周越他现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只听你的，我也是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你怎么看待我都没关系，我只是出于对手下艺人负责的态度。”潘怡唱完了白脸□□脸，恳切又真诚的语气让姜唯更难拒绝。
“姜唯，你出道时间比他久，也比他吃过更多的苦，眼下这些东西有多来之不易，你应该比他更懂。”
潘怡这一句话落下，两人之间静了许久。吧台边传来一阵咖啡机的声响，空气中也有隐约的醇厚香味在弥漫，两个人坐在绿植后面，半人高的花盆像是一道阻碍，隔开了噪声和人流，将万般思绪禁锢在这个僻静角落。
半晌之后姜唯才缓缓开口：“那你希望我，做些什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毫不避讳地看着对面人的眼睛，潘怡的话虽直接，但在理，姜唯心里当然明白，言语上做了让步，说到底也是为了周越。
“我希望你能跟他聊一聊。”潘怡不假思索说完，张了张嘴，那两个字几乎已经要呼之欲出，到底还是被自己咽了回去，她视线在灯下一晃：“我不是要你们分手，你们……”她稍作停顿，“是暂停这段关系，还是用一种更隐秘的方式处理，或者说你们还有别的办法……都可以，我只是希望你们俩，可以都再想一想。”
说着叹了口气：“周越这个人我了解，他看起来冷冷淡淡，没什么能让他特别上心的事情，唯独在感情方面，一旦动了心，就死心踏地，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姜唯苦笑：“潘姐，其实这方面，我跟周越蛮像的。”
“当然，我明白。我觉得这个圈子里的人能遇到真感情挺不容易的，真的很难得，但是……”潘怡欲言又止，“反正我就是觉得你们可以再考虑考虑，毕竟还年轻嘛，能拼事业就拼一把，如果因为绯闻断了上升的路，那真的太可惜了。”
潘怡把话说得面面俱到，一时间姜唯也不知该如何作答，于是换了个话题：“我从昨晚开始就联系不上他了。”
当时周越的电话一连数次无人接听时，姜唯就猜到或许手机不在他身边，不在他那又能在哪，答案可想而知，姜唯试探着问了问潘怡，没想到潘怡一口承认了。
她爽快认账，姜唯哑然失笑：“周越年纪也不小了，你怎么还把他当小孩。”
“我知道我这样做挺不合适的，但确实是事出有因，昨天新闻刚出来的时候，团队商量着出个澄清声明，我就直说了吧，我们想的是暂时跟你撇清关系，先保住那些代言和商务再说，结果他死都不肯，我们最后也没办法了，只能妥协，又怕他拿着手机一个冲动发点什么，就干脆把他手机也给扣下了。”~
姜唯下意识就替他辩驳：“周越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潘怡倒笑了：“我原来也以为他不是。”
过道里来往的都是公司的员工，此时有人走过，往这里望了一眼，姜唯有些心虚，稍稍避了避过路人的注视，又听见潘怡说：“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情，他都很固执。他刚签进来的时候，可听话了。”
“你觉得听话就是好事吗？”
“对于现阶段的他来说，不听话就是坏事。”潘怡神情坦荡，目光炯然，和姜唯的视线碰撞在半空，丝毫不落下风，她的行事逻辑可能确实□□又不留情面，但至少在现阶段，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正确的，她对此很有信心。
于是潘怡继续道：“你别看他手里有个新人奖了，他还没资格飘，没资格任性，这圈子里年轻帅气的小鲜肉每年跟韭菜似的一茬一茬往外冒，他要是这个节骨眼上出点问题，对于公司来说不过是放弃一个艺人，对于观众来说更加微不足道，随时可以抛弃，但对于他来说呢？这事不是百分之百，就是零。”
“你在这行待了这么久了，我说的话有无道理你可以自己判断。我也不是要逼你们分手，等过两年他站稳脚跟了，他爱怎么样怎么样，但不应该是现在，你这边才刚离婚……”
“潘怡姐。”姜唯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我和王成烨去年就离了。”姜唯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地陈述了这一事实。
这回轮到潘怡愣了。
这一个表情，姜唯也便明白了，她还不知道，姜唯勉强弯了弯嘴角，自嘲地说：“看来我们保密工作做得不错。”
语毕，旋即起身，又恭恭敬敬叫了面前人一声姐，“我完全理解你的苦心，但是周越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他被牵连进来其实挺无辜的，主要责任都在我，必要时候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保护他，至于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我会跟他好好聊一聊的，麻烦你大老远的跑一趟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吧台里收银的姑娘带着好奇的神色瞧了她好几眼，姜唯在满咖啡厅的注视下缓步离开，面上波澜不惊，挺直着脊背，一直进了电梯，无人看见的密闭空间里，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倚着电梯一侧，盯着另一侧墙壁上钩花的纹路出神，人最怕的是什么呢，是拼命逞强嘴硬之后，仍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有道理。刚刚在人前要面子，自以为是的话也说了几句，听起来倒挺洒脱，但也只是听起来而已。
独处的时候，理智和清醒又全都回来了。
姜唯甚至有些心烦意乱，扭过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漂亮倒是挺漂亮的，只可惜这脸蛋跟被苦瓜拍过似的，任谁看都是愁容满面。
是不是因为天妒红颜，所以美女都注定会情路不顺？
——
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闻慧那里，晚上姜唯还在思索着要怎么跟周越开口时，便接到闻慧怒气冲冲打来的电话。
一开口便是劈头盖脸一句“潘怡来找你了？”
姜唯开了免提，把手机往旁边一放，盘起腿：“你怎么知道？”说完又很快反应过来肯定是公司里有人汇报，打趣地回，“你眼线挺多啊。”
闻慧没理她：“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说让我和周越再聊聊。”
“羞辱你了是不是？”
姜唯想了想，潘怡讲话有理有据的，还真算不上羞辱，便笑了笑道：“没有，她挺客气的。”
“你不用替她说话，潘怡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笑里藏刀明褒暗贬嘛，谁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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