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瀚也跟了出来，他在姜唯身边站定，问：“这种场合你不太适应吧？”
姜唯的侧脸在夜幕里半隐半暗，她轻轻嗯了一声。
“其实我也不太适应，我平时不是那么奢华的人。”梁瀚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辩驳，姜唯无声一笑，梁瀚又道：“生日嘛，本来我想找个饭店叫几个老朋友一起吃个饭算了，后来是郑磊做庄，租了这船，说把你也叫来，我想着我们兄弟几个也难得聚聚，就同意了。”
声音如沙，散落在风里，梁瀚的衬衣被吹得鼓起，又瘪下，贴着身躯，他扭头看姜唯的侧影，郑重道：“姜唯，还是很感谢你赏我这个面子。”
明明他才是前辈，这话说的，姜唯一阵不自在，她扯了扯嘴角，有些尴尬：“你别这么说瀚哥，你肯叫我来，这才是给我面子。”
梁瀚轻笑，声音微不可闻，很快他又不着痕迹地换了话题：“今天还有其他几个我朋友，等会进去给你介绍一下？”
于姜唯来说，多认识几个圈里的前辈真的不算坏事，打入梁瀚的交际圈，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的事情，但姜唯自有分寸，梁瀚对自己的善意早已超出了普通前后辈之间应有的界限，就算他是真的不求回报，姜唯也受之有愧，她不知道梁瀚的度在哪里，但她知道自己的。
于是她略一忖度：“不用了瀚哥，我今天就是为了郑导这事来的，现在事情解决了，等船靠岸之后我也该走了。”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确了，梁瀚是个聪明人，一下便懂，自嘲道：“你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刚刚才夸过你呢。”
姜唯跟着笑笑。
梁瀚手里仍捏着酒杯，指腹在杯口无意识地划过，被冷风吹了一会，不但没有清醒，混着周身的酒气，似乎更醉了几分，话说到这份上也没必要再粉饰太平，梁瀚手支着栏杆，又看向姜唯，试探着问：“你跟周越……”
“就如你看到的那样。”
声音清越，掷地有声。
梁瀚有那么一瞬间的难以置信，张了张嘴，没说话，很快又收整好了表情，了然地点了点头。
风仍在肆意吹着，有些东西已然泾渭分明。
就在这时船舱口的门被打开，周越钻了出来。远远地就看见梁瀚和姜唯的一对背影，倚栏杆而立，也不知是说了什么，姜唯恬然一笑。周越脚步一滞。
听到动静，两人回过头来，梁瀚看到了周越，反而更意味不明地一笑，从兜里掏出来一张房卡递给姜唯，凑到姜唯的耳边：“你衣服还没全干吧？我房里有烘干机，你们可以上去休息一会，顺便烘衣服。”
说完端着杯子信步走开，和周越擦肩而过的时候还特意给了他一个神秘的笑。
周越被这一笑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走过去问姜唯：“你们说什么呢？”
姜唯笑意更甚，黑压压的背景下，她眼里像被人洒了一把星星一般闪烁。面前男人单穿着一件深蓝色针织衫，他的西装还披在自己肩上，姜唯抓着西装领拉紧了几分，往周越那里靠近半步。
“他给了我一张房卡。”
嗯？房卡？
周越愣了。
姜唯脸上是明晃晃的戏谑和嘲弄，又咋了眨眼睛：“让我上去坐坐。”说完也转身往船舱方向走去，周越自然是不信的，但又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跟了上去，后来任凭他再怎么问，姜唯都笑而不语，存心要捉弄他。
到了楼梯口，姜唯刚一只脚迈上楼梯，被身后人拽住手臂，直接带着身子转了个方向，周越当然也看出来她话里玩笑的意味，扣着她纤细的手腕，又箍紧了几分：“逗我玩呢？”
话音刚落，姜唯手腕翻转，反过来抓住周越的手腕，然后五指顺势向下一滑，手心贴着手心，牵住了周越的手，往前一带，周越被她拉着也往楼上走去。
脚踩着软绵绵的地毯，头顶是绚烂的水晶吊灯，一步一步上了楼，一直到了梁瀚房门前，姜唯刷开门，又带着周越进去。
咔哒。
门锁上。
周越这才回过神来。
“船上只有这件房有烘干机，所以他才把房卡给我的。”说着姜唯走进卫生间找到烘干机，脱了披在身上的外套丢进去。
这个解释大致在周越意料之中，眼下两个人独处一室，没有旁人打扰，周越放松下来，半倚着卫生间的门框，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人。
姜唯裙子的吊带是一对带钻细链，松松地挂在肩头，灯下偶尔银光一闪，更显得肩头莹白圆润，姜唯一只手按在肩带上，半转过身瞟了周越一眼：“你回避一下。”
周越识趣走开，在床边坐下，床垫松软，人陷了进去，他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东刷刷西看看，注意力却情不自禁往卫生间里跑，些微的声音传出来，让人不由自主地喉头发紧。
周越于是又起身，拉开了窗帘看着窗外夜色下的江景。
姜唯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一个颀长背影立在窗前，模糊影子投映在窗户上，看不清他的神色。
周越听到动静转过身，姜唯穿着浴袍站在床边，有些无措，有些堂皇。周越眼睛都不知该往哪看，姜唯敛了神说：“要烘半个小时，等会吧。”说完便靠着床边坐下，周越注意到她发梢微湿，便找来了吹风机，走到姜唯面前替她吹头发。w~
两个人面对面，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从姜唯的视线平平看去，正好够着周越的腰，针织衫贴着腰腹的线条，衣服下摆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起起伏伏，姜唯也不敢多看，移开了视线，全神贯注盯着两人的脚尖。吹风机嗡嗡作响，一股又一股的热气往头上吹，姜唯渐渐觉得自己被吹得头昏脑涨起来。
姜唯一热就开始犯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周越笑话她：“困了？”姜唯捂着嘴点了点头。
“这是梁瀚的床，不能睡。”他是故意吃醋给她看。
姜唯笑了笑，眼角还带着一些哈欠引来的潮意，往前探了探身子，轻轻环住了周越的腰。
周越人都傻了。
姜唯的发丝还握在自己手里，手臂就这样直直地抱住自己的腰，软绵绵地贴着，还带着几分隐约的热气，透过衣服纤维的缝隙渗进来。姜唯下巴搁在他腹肌上，正打算笑盈盈抬头看他一眼，故意闹他，没想到周越一出神，吹风机都忘了关，愣在手里朝着一个方向吹，把姜唯头皮给烫到了。
“啊……”姜唯下意识轻叫出声，周越回神，手忙脚乱关了吹风机。
“吹好了。”他懵然往后退了半步，这一室的灯光恰到好处，照得姜唯眼眸晶亮，像有一潭水一般看着自己，腰间模糊的热意犹在，周越甚至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手机铃声也是在这个瞬间，及时雨一般的响起。
另一边，楼下。
“老李，你今天有点过了。”一群人玩闹暂毕，梁瀚靠着栏杆吹风，李振东叼着根烟站在一旁，脱了外套，上衣明显有被水泼过的湿痕，被梁瀚数落，他一声嗤笑，为自己开脱：“玩玩嘛，这个周越也真是的。”
游轮正好经过一片热闹的沙滩，岸边灯火连线，星星点点的映在船上人眼里，梁瀚神情肃穆，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他道：“小孩闹的时候，别人只当他是贪玩，但是大人闹起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这话说得李振东有些挂不住面子，他脸上笑容一僵，旋即又破开一个很灿烂的笑，“老梁，这回是你多虑了，姜唯嘛，我听说人是挺清高的，但归根结底还不是一个女演员……”话音未落，郑磊已经暗自给李振东使了好几个眼色，他收回说了一半的话，这情形，再愚钝也该瞧出些什么端倪来了。
李振东又打量了梁瀚一眼，试探着问：“莫不是你对她有什么想法？”梁瀚不语，李振东见他这反应，似乎更确定了心里的猜想，又展眉一笑：“这好说，下次我投个好本子，请你和姜唯来演，送你个人情，行不行，哎老郑，你来导，如何？”
话不投机，梁瀚也不愿再多说，转过身，手臂撑着栏杆，面前墨色如画，心里只觉烦躁。
——
周越听潘怡交代完工作，又紧接着接了个家里打来的日常电话，聊了一通终于挂断，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姜唯已经靠着床板阖着双眼，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一室寂静，只有微光映着她干净的脸孔。
周越心下一动，一种莫名情绪在胸口轻轻翻滚，他停了停脚步，拐进卫生间，从烘干机里拿出衣服，再慢慢走到床边。
刚烘好的衣服带着一股洁净干燥的味道，轻手轻脚被放在床上，裙子的肩带和西服纽扣缠在了一起，周越顺势就坐了下来，仔细解着链子，时不时看她一眼。
姜唯只是浅眯一会，睡得不深，细碎的动静将她吵醒，她斜靠着床板坐着，刚一睁眼，迷迷糊糊的时候，只看见周越低头摆弄着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衣服，她一动，周越也抬头，眼神很淡，但很认真。
两个人在安静无声的房间里四目相对，船体划过江面时哗啦的水声铺成背景乐，姜唯看着看着，觉得自己像中了蛊，一颗心控制不住地乱跳，满腔的思绪就要破土而出。
下一秒她环住周越的脖子，将他拉近，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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