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应了两句，手机往茶几上一放站起来。
就在这时电话又响起，一看是姜唯打来的，周越愣了两秒，慢半拍接起，听那边才说了两句，就猛地脸色一变，挂了之后拿起林泽城的车钥匙就匆匆赶出去。
“车借我开一下。”头也不回。
林泽城懵了：“你干嘛去啊？”
话音还没落，人已经跑远了。
周越跑进姜唯房间，第一眼就看见她倒在地上，满额头的汗，脸色惨白，左脸红肿。
周越冲上前，蹲下来：“你怎么了？”
姜唯紧紧拉住周越的衣袖，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一般：“先送我去医院。”
“好。”
周越伸手要拉她，姜唯抓紧了他的胳膊，整个人重量压在上面，勉强站了起来，仍是头晕耳鸣。周越很快察觉到这一点，放缓了语气温柔问她：“还能走路吗？”
姜唯轻轻点头：“应该可以……”
“要不我背你吧？”
姜唯一愣，抬头看他，眼前又是一片一闪而过的黑影，没站稳，身子歪了歪。周越一把扶住，叹了口气，二话不说俯身，手臂绕过她的膝弯，将她打横抱起。
“我能走路……”
“怕你摔了。”他眼里热，但声冷，淡淡一句话，姜唯乖乖噤了声。
一到房间外面，姜唯怕被人看见，下意识地就往人怀里躲。周越抱着怀里的人，远远地看见电梯口围了不少人，只踌躇了半秒钟，然后不假思索转了个方向，从走廊尽头的楼梯通道下去，就这么抱着，颠着，连下四楼，一路抱进了地下停车场。
直到把姜唯抱上副驾驶座，周越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额上也早已沁出一层汗。抽身出来的时候，和她的脑袋靠得极近，那个擦着而过的瞬间，他都能感觉到姜唯的呼吸洒在自己耳侧。
当时姜唯的脸就离自己十公分，他只要微微垂一下眼眸，就能看清楚她脸上所有，哪怕再细微的表情，她是怎样呼吸的，她的睫毛是怎样颤动的。
周越快速整理了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复杂的心绪被窥探到半分，伸长手臂帮她系好安全带，然后坐进驾驶座，启动了车子。
姜唯转过来看他，故作轻松地说：“麻烦你了。”头一扭，下意识地又是“嘶”的一声。
周越担忧看她一眼：“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开始头晕，我会不会是脑溢血了啊？”
“脑溢血你还能坐着跟我说话？”
这话倒是把姜唯逗笑了，这一笑头一动，姜唯再次感觉不妙，稳了稳自己的坐姿，轻轻往后，靠倒在座椅上：“我头一动就晕，不动不晕，这也太邪门了。”
“其他有什么症状吗？”
“有点耳鸣，其他都挺正常的。”
周越认真开车，左手把着方向盘，右臂伸过去：“晕的话就抓着我吧。”
姜唯斜斜靠着，看起来十分疲惫，但还是把他推了回去：“你好好开车。”
周越长长地看了她一眼，收回手臂。
姜唯声音虚弱：“你没什么想问我吗？”
周越没说话，近在嘴边的疑问也都咽了回去，她不想说的话他就不问。
姜唯半蜷缩在座椅上，沉默很久之后，才缓缓开口。
“我和王成烨又吵架了。”
周越像是早就猜到这个回答，淡淡“嗯”了一声，脸上没有半点波澜。
“他打你了？”刚才在一进门看到她脸上那红肿印子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有了猜测，周越状似不在意地发问。又转过头去。
姜唯白白净净一张脸没有一丝血色，仿佛是为了安慰他，挤出一个笑，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
像往群鱼啄食的湖面又扔进一块巨石一般，本就心绪沸腾，这下彻底乱了。除了心疼，还有太多太多说不清的情绪，七上八下的绕在一起，一团乱麻。
脸上依然是波澜不惊，眼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
凌晨2点，医院附近某酒店房间。
周越熄了灯，姜唯安静侧躺，轻轻阖着眼，一片月色落在她面颊上，多恬静的夜里，她却睡不着，薄薄眼皮下眼珠在混乱转动着，她最终还是睡不安稳，小心翻了个身，慢慢撑着坐了起来。 m.a
另一张床上的周越也坐直：“睡不着？”
“躺下晕，坐起来好一点。”
“那就坐着吧。”周越找来一个靠枕垫在她背后，帮她找到一个比较舒适的角度：“陪你聊会？”
一个小时前。
“耳石症？”急诊室里姜唯周越面面相觑着对视了一眼。
“就是你耳朵里有颗小石子掉出来了，所以影响了你的平衡感。”医生按下笔头，圆珠笔尖弹回，把把笔往旁边笔筒一插，噼里啪啦在电脑病历上打下几行字。
“别担心，这个病挺常见的，问题不大，复健一下就好了，但那个机器晚上锁着，明天吧，明天直接去耳鼻咽喉科。”
这病实在是奇怪，姜唯闻所未闻，自然面露疑惑，又问：“医生，发病原因是什么啊？”
医生按下回车键，略一思索：“过度疲劳，外力打击，都有可能。”说着转过来询问地看着两人，“你是哪种？”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姜唯沉默了。
夜里的医院静得诡异，漆黑夜色从急诊室四四方方的窗户压下来，这四周的白墙白砖、白大褂、白炽灯，都显得这夜没有温度。
突然身后周越：“你最近熬夜熬多了吧？”说着手拍在姜唯肩膀，安抚地停留了一会，他说话的语气很柔，微微冲淡了冷意，姜唯回过神来，默不作声点头。
医生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又在姜唯略带红痕的脸上停了停，没再多说些什么。
两个人从急诊室出来，商量了会，剧组酒店离这远，来回耗时太久，医院没有临时病房可用，车里休息又不舒服，最后是周越提出了去附近酒店开个房间，姜唯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他们这样的身份，深更半夜一起出现在酒店的话，怕是明天就要头条见了。
周越拗不过姜唯的坚持，最后退了一步说：“开一个房间，你一个人进去，好好睡一觉，这样可以吗？”
姜唯这才点头。
开好房间，按照计划姜唯一个人上了楼进了房间，冷冷清清一个人在被子里窝着的时候，才突然涌上来一丝悔意。
人家非亲非故的，大晚上不睡觉送你来医院，你还把他一个人丢在冰冷的楼下，不厚道，太不厚道了。
歉意指使下，姜唯揪着被子给他发微信。
“你在哪里呀？”
周越一手夹着根烟，捞出手机斜着看了眼，把烟叼回嘴里，才腾出手来回她。
“车里。”
简简单单两个字，姜唯盯着发了会呆，脑海里已经无法抑制地脑补出他在凄风苦雨寒冻交迫下裹着外套搓手取暖的画面，心一软，最终在同情心和愧疚心双重压力下，缓缓又打出一行字发过去。
“你上来吧，外面挺冷的，记得戴个帽子别被前台认出来了。”
……
两个人就这么断断续续地聊了许久，周越问王成烨经常打你吗？姜唯说他哪敢，吵架倒是经常吵。周越压抑着眼神，说我以为王成烨对你挺好的。
姜唯无言勾起嘴角笑笑，没作答，扭头看了窗外乍白的月色，没开灯的房里像蒙了层纱。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特别感性，周越看着她微侧的剪影，披着一袭银白的光，眼里幽深，很艰难才克制住自己满腔的情绪，却在这时听见了姜唯的呼吸声，一长一短，浅而有规律。
聊得久了，困了，她就这么靠着床板，不知不觉睡着了。
周越扯出一个艰涩的笑，像在自嘲。
那么努力想离她近一点，靠近了之后才发现她其实远得根本就抓不着。
周越一夜无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庄言和闻慧便到了，昨天在赶往医院的路上，姜唯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电话里跟庄言和闻慧都哭诉了一通，打了预防针，结果查出来并不是什么大病，但那时两人都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紧赶慢赶，好歹在正式天亮前到了姜唯下榻之处。
庄言一脸自责，看见姜唯醒过来，过来抓住她的手，委屈巴巴连说好几声抱歉，姜唯知道她肯定是因为自己请假的事情自责了，伸出手去拍拍她：“没事没事啊。”
闻慧抱着手臂站着，冷眼看着这边姐妹情深的戏码，叫了声姜唯的名字。
庄言识趣让开。
“现在能看清楚了吗？”
姜唯笑着闭了闭眼睛，有种劫后余生般安定的感觉。
“还有你！”闻慧把矛头又转向庄言：“请假也不跟我说一声，把她一个人丢组里。”
庄言委屈巴巴，不敢吭声。闻慧到底还是心软，数落了两句便作罢，叹了口气又问姜唯：“你打算怎么办？”~
姜唯歪头看向反方向，没说话，窗外一棵树长得和这楼层差不多高，窗户底下冒出尖尖一个树梢，风里正摇摆着。
“当初你跟他领证的时候我就劝过你，再想一想，你跟他在一起这几年，除了你迁就他，他有没有对你做过一件好事？你事业上升期嫁给他一个过气老男人，他但凡记得你一点好也就罢了，可是婚礼没有，喜糖没有，什么都没有，连拍那节目都是他签完合同才通知你的，你呀！真的是昏了头了！”
庄言悄悄扯了扯闻慧袖子，让她少说两句。
周越刚买完早饭回来，刷开房门进来，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脚步慢慢缓下来。闻慧看见周越，连连道谢：“谢谢，真的，太麻烦你了。”说完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周越见状马上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抢在闻慧前头就把话说了出来：“放心，这件事我会保密的。”
然后把餐盒一个一个拿出来，又掰开筷子，在桌上放好。
姜唯半躺在床上偏头看他，即便是这样从下往上的角度，也不难看出他下颌凌厉的线条。看了一会周越好像察觉到了有一道目光，扭头，和姜唯的视线直直撞上。
周越朝她笑，眼睛一弯，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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