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威特罗尔山庄在哪里不是吗？主人会想要知道今天晚上的事情的。”
特拉弗斯后知后觉地揉了揉红肿的额头，瞪着一双呆滞的眼睛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来理解。在我的耐心快要耗尽，右手已经伸向了长袍口袋里的魔杖时，男巫才终于反应过来我刚刚说了什么，顿时显露出窘迫的模样，尴尬地低下了头。
“那个赤胆忠心咒......你知道的，我卖掉了邀请函......我不是它的保密人......”
我翻了个忍耐了一整晚的白眼，在大雪纷飞的夜风里站了会儿，让这只呆头鹅清醒一下。心中却没来由地翻涌而上对于将要见到里德尔，这个目前看起来毫无选择的结果的抗拒。
我不自觉地踩着脚，将没及脚踝的积雪翻出泥土的黄褐色后，才认命地地拖着特拉弗斯幻影移形回到了威特罗尔山庄。
戈尔家的祖宅位于靠近英吉利海峡的普利茅斯市，那里的雪花中尚且夹杂着融化的冰晶。但当我们在威特罗尔山庄外幻影显形的时候，呼啸的寒风顿时将阴冷刺骨、裹挟着霜雪的空气从长袍的每一处缝隙灌入身体。
我呛了一大口冷风，不受控制地打起嗝。特拉弗斯则狠狠打了个哆嗦，彻底从微醺的状态清醒了过来。他打量了一圈自己所处的环境，不知道是不是勾起了并不美好的回忆，脸色瞬间苍白下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风雪交汇的地方。
远处，原本居高临下能够俯瞰整座森林的山庄，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陡峭的山峰之下，隔着重重雪白的林木，隐隐约约是麻瓜小镇颜色绚丽的灯光，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的星辰遥遥地勾勒出威特罗尔笔直锋利的轮廓。整座山庄似乎只有西南角书房的位置亮着灯。但即使是暖黄色的光芒，在灰白色的天幕映衬里也像是被冻住了，渗出冰霜一般寒意森森的意味。
我拍掉肩膀上的积雪。那股抗拒的心情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还没有随着叹息排出体外，便汇聚成一声尴尬的打嗝声传了出来。我立刻屏住呼吸，揪着徘徊不前的特拉弗斯加快了脚步。
整栋建筑里面也像是没有人居住一般冰冷潮湿。除了不再有旷野中吹得人脸颊生疼的寒风外，丝毫不比门外暖和多少。威特罗尔除了我的房间之外是没有任何地毯的。我们踩在楼梯上的声音在深旷的门厅悠悠回荡着，就像是走进没有尽头的深渊巨口，让漆黑的房间更加阴森了几分。
特拉弗斯呆呆地一动也不敢动，在楼梯口站定等待我的指示。我指向长廊的右侧，示意他自己去书房。男巫立刻颤抖了起来，因为脚步声的消失刚刚少了一丝阴寒气氛的建筑，又开始清晰地回荡着牙齿打颤的诡异声响。
我看着特拉弗斯惊恐交加的神情忍不住嫌弃地撇撇嘴，毫不怜悯地撇下他去了一楼里德尔储藏魔药材料的房间，翻找打嗝药水。但只从一大堆粪石、月长石里找到了一罐从没有打开过的斯科夫人牌万能神奇去污剂。
瓶子上印着的女巫胖乎乎的，表情夸张地不断伸手比出大拇指，在如同坟墓一样死寂的房子里，露出滑稽的喜感。我毫不怀疑这是埃弗里安排房子的时候贴心的准备。然而，梅林的胡子，那个家伙不会真的认为里德尔会用清洁剂抛光地板什么的吧。
我想象着那副惊悚的画面，忍不住又打了个嗝。
“你知道成品药剂应该去书房或者主人的房间寻找对吧？”我的身后，糊作一团的诺特的鬼魂穿过墙面，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幽幽说道。
“我倒是不知道，你已经比我还要熟悉这座房子了，”我用魔杖将一无所获的柜子恢复了原样，“看起来没有人居住的日子你生活得很滋润嘛，也许已经将主人的限制抛之脑后了也说不定。”
“怎么可能！主人的话就是我活着的意义——啊，不，是我死掉的......也不对......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我是从不敢上二楼的。芬里尔也是。我们都严格遵守着主人的命令！主人回来后总有魔药的烟雾从楼上飘下来，我只是合理地推测......”诺特脑袋上大约是五官的位置焦躁地皱做一团，语调紧张地快速解释。他停顿了一会儿后，又不解的砸了砸嘴，“说实在的，主人不是在研究魔法就是在和食死徒开会，看起来很忙的样子......熬制魔药这种小事交给食死徒们不就好了嘛。”
“哦，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听说食死徒这个词了。”还说得非常顺畅。
我敷衍地回应了一句，一点都不认为里德尔熬制的魔药是其他人有能力制作出来的。
“当然了！主人开会可是没有避开我的！”鬼魂往上空又飘了几分，尽力将自己难以分辨的眼睛和我摆在同一水平线上，“莱斯特兰奇来了几次......主人在让他组织纯血家族成立救助基金会。你知道的，就是帮助那些经济陷入危机的巫师们......我还出了不少注意呢——那些食死徒还是太年轻，他们可不知道怎么花最少的钱获得最大的名声......”
诺特絮絮叨叨地炫耀着自己的功绩，很是有些骄傲地佐证自己逐渐重要的地位。看起来长久以来封闭的生活让他很是缺少能够倾诉的对象。但我可不是格雷博克，事实上，我对他的死后生活可是不能更不在意了。然而诺特讲述的事情的确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它听起来可实在是有些不对劲。
“主人在做慈善？”我忍不住问道，不详的感觉越发明显起来。相信我，魔鬼的直觉可不是什么好事，“让莱斯特兰奇主持？”
诺特点点头，意识到自己已经看不出来脖子之后肯定了一声，“这简直就是最好的广告......很多商人只知道赚钱。那些目光短浅的家伙，他们才不会明白赚够了钱之后，想要进一步扩大经营没有良好的名声可是不行的。主人......”
“闭嘴。”我的心脏重重跳动了一下，打断这个鬼魂目光短浅的分析，威胁地将魔杖指向诺特，“如果你再随便见到什么人便吐露主人会议的事情。也许用不着等到他动手，你便会彻底烟消云散——无论你能提供什么样的交换条件，你明白吗？”
诺特被我的语气吓了一跳，僵硬地从半空中飘落下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危险的事情，“当然！当然！我认识奥尔菲顿小姐，也知道主人是多么信任您......我当然不会乱讲的。商业机密，商业机密，我当然明白......您，您不会告诉主人的对吧......求求您......”
我挥动魔杖合上了门，一点都不想理会这个蠢货。
里德尔已经打乱了魔法部原本坚固的统治，现在这些权力分散出来了，他当然需要一个方法来收拢大网。那本来就是莱斯特兰奇的工作，是他擅长并且愿意做的事情。
我想到曾经艾米莉亚说过的莱斯特兰奇对于里德尔的敬仰，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有任何立场替别人担心的。那是一群有着自己的生活和想法的人。更何况莱斯特兰奇可一点都不蠢。他说过只有获得权利金钱，才能给他的妻子孩子提供更多选择的可能。
我只是一个并不属于人类世界的孤魂野鬼，我没有任何权利评价或是干预别人为自己的选择。
二楼宽阔的走廊里依旧只有书房的位置亮着灯。灯光从漆黑的门下渗出来，洒落在大理石地板上，最终融入到浓郁深沉的黑暗里。细微的灰尘在明灭交界的地方随着房间里人的一举一动，在空气中有规律地上下飘浮动着。整条走廊就像诺特说的散发出圣甲虫和苦艾草汁残余的味道。
我盯着那束光柱看了一会儿，吸了吸鼻子，转身推开里德尔房门。
黑漆漆的房间里，纳吉尼正蜷缩在床角趴在坚硬的地面上冬眠。装饰着浮雕的壁炉空空荡荡，没有一束火苗，就连放在上面的蜡烛都没有点燃过的痕迹。
我皱着眉头，在纳吉尼身上轻轻按了一下。感受到她冻得僵硬的身体后，将这条显然没有收到太多照顾的蛇抱起来搭在肩膀上（相信我，没有人比我对躺在地面上的寒冷有更加深刻的体会了）。
里德尔房间里的储物柜条理清晰，所有瓶瓶罐罐一目了然。然而在我略过几只深黑色散发出危险的腐蚀性烟雾的瓶子和其余不那么具有视觉冲击却明显有毒的液体之后，毫不意外地发现，这里是没有任何巫师们日常使用的药剂的。
我难受得将一连串打嗝的冲动憋了回去，估计着熬制药剂的时间和在那之前我被活生生憋死的可能。最终彻底放弃了人类的智慧的结晶，决定采用最原始的方法——用这具并不会死于窒息的身体硬挨过去。我掐算着时间，估计特拉弗斯差不多快要离开的时候，遗憾地关上柜门，打算在里德尔发现之前离开威特罗尔。
“在找什么？”在我转身的时候，门口传来熟悉的冰冷高亢的声音。我受到了惊吓，喉咙收紧的肌肉立刻放松下来，不受控制地剧烈收缩了一下，“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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