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的眼中满是惊喜，金灿阳从被子里抽出了另外一只手，直接左边一只，右边一只开始胡乱的擦聂宸雪的脸，边擦边抱怨：“这脸太丑了，怎么跟我的将军比。”
拉住他的手，聂宸雪拉过自己的衣袖，学着金灿阳平时擦嘴的动作，快速的在自己的脸上擦着，很快聂将军那张帅的人神共愤的脸就重见天日了。因为擦的太过粗鲁，麦色的皮肤还显出了诡异的红色，金灿阳一直咧着嘴看着聂宸雪，边看还边用手一下一下的戳着聂宸雪的胸口。终于又见到自己魂牵梦绕的那张脸，金灿阳低低的说：“宸雪，你靠近一点。”
聂宸雪的眼睛一直都没离开过他的脸，温柔似水的眼眸好像正在注视着一件稀世珍宝！一看他那骨碌碌转的眼睛，就知道他又有了坏主意。他十分配合的靠近金灿阳，金灿阳的双手环上聂宸雪的后颈，一只手落在了他的后脑处，轻轻的将人拉近，两人四目相对，脉脉温情像是涓涓溪水一样流淌在小小的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两个人鼻尖贴着鼻尖，呼吸间全都是对方的味道，眼前是对方放大的眉眼，金灿阳突然伸出舌尖在聂宸雪的嘴唇上刷了一下，一脸得逞的坏笑，他能清晰的听到聂宸雪胸腔间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无端的羡慕，若是自己也能有一颗这样的心脏，两人就不必久别重逢，如同干柴遇烈火的心意，却只能这样大眼瞪小眼的闻闻味道，连个情意绵绵的吻，都不敢！
“宸雪，好冷，你睡上来？”
“嗯。”
聂宸雪除去脏兮兮的外衣，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他刚一躺下，金灿阳就窝进了他的怀里，脸靠在他的颈窝里，冰块一样的脚贴上了他的小腿，手搭在他的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的捏着。
“宸雪，我好想你。想的心口疼。”金灿阳闷闷的声音传来，“你刚刚是不是有说过，以后都不走了？”
“嗯，不走了，以后每日都陪着你，看日出，日落，给你烧菜煮饭。”聂宸雪用脸蹭着金灿阳的头发，“等你不疼了，我陪你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看尽世间美景，好不好？” m.a
“好！”说完这个好，金灿阳就没了声音，两人就这样靠着，没有人问：“你为什么会病着这样，是为了我吗？”，也没有人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战事已经结束了？”更没有人问，也没有人说：“你还能活多久？”，“我就快要死了！”
两人就这样靠出了生死相依，天荒地老的感觉。
聂宸雪能够感觉到金灿阳每隔一会儿就会疼得浑身颤抖，虽然他死死的咬住牙关，没发出一点声音，但是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却是他无能为力。竟然会发作的如此频繁，他几乎是在每一次呼吸间都忍受这巨大的痛苦，这样活着是多大的折磨！聂宸雪红了眼眶，他心痛的冒出了一个不该有的想法！
抱紧了怀里的人，在他的发顶落下深深的一吻，泪水滑落进他的发间。
“灿阳，谢谢你等我。辛苦你了！”擦掉他额头和鬓角的冷汗，聂宸雪低头贴着他的耳朵，耳鬓厮磨般的说：“灿阳，这辈子有你就足够了，比什么都强！谢谢你没有抛下我一个人！我爱你！”温柔的吻落到他的脸颊上。
金灿阳疼的说不出话，他怕自己一开口发出的就是痛呼声，他死死的闭着嘴，眼泪成对的从眼角滚落，打湿了聂宸雪肩头的衣服。忽然感觉眼前一黑，金灿阳又昏睡了过去。
点了金灿阳的昏睡穴，聂宸雪搂着怀里的人，听着他短促的呼吸声，把手放在了他的心口，那里正在勉力跳动的心脏，好像一个不堪重负的老汉……
聂宸雪起身穿衣，仔细的给金灿阳盖好被子，没有去看他的脸。若是再多看几眼，他怕自己会动摇，会舍不得。
人从生到死，身有三千疾，种种皆可医，唯有情爱，生死相许，心甘情愿，亦无能为力！
圣夜坐在院中，他知道金灿阳清醒过。以前金灿阳是自己昏睡，御医给他行针吃药是希望他可以多清醒一会儿，现在金灿阳是被逼昏睡，因为圣夜给他吃的药能够起到麻痹的作用，让他在半昏迷中尽量的减少痛苦。
看到聂宸雪走了出来，起身问道：“金公子睡了？”
“我点了他的昏睡穴。”聂宸雪回答。
走到圣夜的面前，聂宸雪拱手行礼，然后看着圣夜的眼睛，说道：“多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聂将军，您忘记了，您已经谢过了！而且我也没有帮到什么忙。您又何必如此客气！”两人互相礼让，在院中简单的小矮凳上坐下。
“圣先生，灿阳的身体还有办法吗？就算不能救他性命，能减轻他的痛苦吗？”聂宸雪问。
“聂将军，若是我冒犯了，还希望您能见谅。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圣夜不答反问。
“圣先生，您但说无妨。”聂宸雪说。
“金公子的身体，常见的医术已经无能无力，但是南疆的巫蛊可以。在您来之前，我已经尝试过多种，但是，金公子体质不似常人，普通的蛊虫在他的体内没办法存活。”圣夜慢慢的说着。
听到他说“无能为力”时，聂宸雪并没有失望，因为他知道，若是连金灿阳自己都没有办法，那这世间可能真的就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了。可当他听到“南疆的巫蛊可以”的时候，他的眼中是难以置信的震惊，然后就是惊喜交加，眼中激动的有热泪在滚动。
圣夜当然看到了他眼中的激动，但他还是用不急不躁的语速慢慢的说：“聂将军，您先别急，听我慢慢说，”看出聂宸雪被他说的情绪忽上忽下的，圣夜出声安抚道：“寻常的蛊虫不行，但是有一种却很特别。这种蛊是一对，一雌一雄，称为衷情蛊。这种蛊的特别之处在于，他们从被种进人体的那天起，雌蛊就是要依靠雄蛊的供养存活，雄蛊将自己的命一分为二，将其中的一半无私的给了雌蛊。因为这种相依为命，两个人一条命的特殊存活方式，所以才叫衷情！这世间大概只有情之一字，才会让人心甘情愿的生死相许吧！”
圣夜看着聂宸雪，他已经不像开始的时候那么激动，面色恢复了平静，眼神也深邃的看不出心中在想什么。
聂宸雪同样也在看着圣夜，他听的认真，“圣先生，这些都不算冒犯，还请但讲无妨，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比灿阳的命更重要呢？”
“这种蛊会让身中雄蛊的人无法得享天年，身体在逐渐的消耗中慢慢的虚弱，直到最后无法支撑，但是具体能支撑多久则因人而异，身强体健者自然会更久。而且一般都是用在情意深重的夫妻之间，因为这种蛊虫要想发挥作用，条件有些特殊，需要…需要有，有肌肤之亲，只有这样雌蛊才能存活，并植入宿主的骨血，修补宿主的身体。因此，这种蛊，一旦植入，就无法拔出。雄蛊虽然不依靠雌蛊存活，但若是雌蛊死亡，它也不会独活，它若是自杀了，宿主自然也不会存活。”圣夜这次没有大喘气，一次利索的说完了所有，然后看着聂宸雪，等着他的反应。在聂宸雪来之前，圣夜穷途末路的时候都没有想到过这样的一对蛊，可见到聂宸雪之后，尤其是看到他拉着金灿阳时的样子，再想起这些日子，金灿阳无论多么痛苦，都要苦苦的撑住一口气，他突然就想起了这对以命换命的蛊。
聂宸雪低垂着眼帘，努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波涛汹涌的情绪，他本已经下了最毒的决心，若是没有办法，就请圣夜给他和金灿阳一人一颗药，让他们能安静的在睡梦中结束灿阳无边的痛苦！可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竟然还有这样神奇的存在！想到此，聂宸雪不禁有些后怕，若是自己不曾收到高宏波的信，若是自己没有及时赶回来，恐怕灿阳就要这样在无尽的期望和无限的失望中忍受非人的痛苦，然后孤单的离开，若是真的如此，自己回到京城后，又该如何，他恐怕永远都没办法接受这件事和原谅自己！
“圣先生，我爱他，像所有有情人一样，愿意为他做所有的事情！多谢您的理解和不弃！”聂宸雪起身，恭敬的向圣夜行礼。
聂宸雪如此坦诚，倒是让圣夜心中多了敬佩之情，这两个人无愧于这片土地上的任何一个人，他们是平定战乱的英雄，至于他们心中愿意喜欢谁，愿意藏着谁，又干其他人什么事呢！
“聂将军，无愧于心，您又言重了！雌蛊要种到金公子体内，需要他心甘情愿的主动接受才行，只有他主动的接受，蛊虫才能在他的身体内存活。”圣夜笑着看着聂宸雪，好像他喜欢金灿阳就像早餐有人喝稀饭，有人吃包子一样正常，“所以，这个还需要您跟金公子商量好，我先去准备一下。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聂宸雪心底的惊喜一层一层的向外蔓延，他此时才发现，自己刚才心中悟到的那份清明，是开在凄苦中的黄连花，虽然是朵花，但是从根到茎叶没有一处是不苦的。对比此时心中充满希望的甘甜，那种苦真的是让他不敢回味！
重新走进屋子里，心中不再是戚风惨雨，也不是无可奈何下的大彻大悟，聂宸雪微笑着坐在金灿阳的身边，在他身上的两处穴位上点了一下，轻声喊：“灿阳，醒醒，灿阳。”
金灿阳感觉无休无止的疼痛又将他拉出来折磨，不记得自己昏了多久，但是他突然无比清醒的瞬间睁大了眼睛，紧张的张望，直到聂宸雪的脸孔清晰的落入他的视线内，他清楚的听到这个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金灿阳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高兴的笑看着聂宸雪，拇指在聂宸雪的手背上摩挲着，能清醒的看着眼前的人，金灿阳觉得那一阵阵锥心的绞痛，也不是那么的难以忍受。
“宸雪，刚才是你拍晕我的？”金灿阳问道。
“嗯，看你疼，我心疼！”聂宸雪摸着金灿阳的脸，温柔的眼神，让金灿阳觉得周身都是暖的，“灿阳，能让我陪着你吗？无论人间还是黄泉路上？”
金灿阳：“……”，“刚还只字不提，怎么现在就直奔黄泉而去了呢？”金灿阳心中纳闷，他沉默的思量，没有回答。
“没有你的人世，对我而言，是没有光明也没有温度的，你舍得让我在一个这样的地方独自守上几年，十几年或者几十年？每时每刻都活在没有你的痛苦中？灿阳，你真的要这样对我吗？”聂宸雪侧转了脸，不看金灿阳，透过窗户，目光不知落到了何处，刀削般的下颌和脖颈紧紧的绷着，极力隐忍心中的悲苦。
金灿阳看着聂宸雪的侧脸，心中动容，他想起自己当时看到重伤后奄奄一息的聂宸雪时的心情，那种宁愿陪着他死，也不愿意独自留下的心情。
“……”金灿阳的嘴唇动了动，他拉了一下聂宸雪的手，“宸雪，你看着我好不好，我想看着你说。”
出乎金灿阳的意料，聂宸雪的眼中没有泪，更没有苦，他笑着转过脸，目光落在金灿阳的眼中，说：“好，你说，我听。”
“以后的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就这样不要了？那一定会是非常精彩的一段生命，宸雪，生命每天都有奇迹，也许会有下一个灿阳在等着你呢。”金灿阳无比真诚的说，“你真的不要试着等一等吗？就算你看不到我，我也不会走远的，在生命的另一端等着你。”
“灿阳，我想要的只有你，没有你的生命有如何精彩，没有你的日子，还有什么需要等？你真的忍心扔下我吗？让我一个人熬到死去的日子，而不想带上我吗？”聂宸雪敛起了笑容，神情落寞的说。
“……”金灿阳。
“好啦，不逗你了。是我不好，这个时候还让你费心去想这些。”聂宸雪重新变了笑脸说道，“不过既然这个你拒绝我了，那我再提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不能再对我如此狠心了，行吗？”
金灿阳琢磨着他嘴里的‘小小要求’到底会有多小，自己现在这状况，好似除了躺着什么都做不了。只要不是要随着自己一起见阎王，其他能做得，他还是很愿意效劳的。
点点头，金灿阳十分大方的说：“好，一定满足你，尽管说！”
聂宸雪靠近他，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灿阳，虽然你常常耍赖，但是这次你若是不守信，那黄泉路上，我一定不会让你久等的。我们君子一诺，你一诺换我一诺，谁都不吃亏，怎么样？”
他这么郑重的说着，让金灿阳觉得前方难道有一个大坑？可是聂宸雪绝对不会推自己入火坑的，那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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