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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抚宋 > 第九章:严母
    孟霞舟跟七娘最后还是被请到了县衙的牢里,惊涛帮在月港城的地位并非一般,突然被全部屠灭,很多依靠惊涛帮生存的农户今后的生活岌岌可危,不是为了自证清白,孟霞舟跟七娘也要到县衙向县令大人说个明白。

    孟霞舟无所谓,他本来就是随遇而安的人,睡豪宅是睡,睡陋室是睡,睡地牢也是睡。

    七娘过去曾经问过他,“你到底是不是个有洁癖的人?”

    孟霞舟道,“其实这就跟我经常说阿弥陀佛一样。”

    七娘道,“哪里一样?”

    孟霞舟道,“我也可以不说。”

    好吧,孟霞舟真的是个连自己人都觉得很讨厌的人。

    月港城里的牢房是男女分开的,其实不管哪里的牢房都是男女分开的,但是孟霞舟跟县令大人说了两句话,他跟七娘就住到了同一间牢房里,甚至还枕在她腿上,假装很虚弱的样子。

    七娘道,“听说刚刚好像是我消耗得比较多?”

    孟霞舟道,“要是七娘愿意,孟霞舟全身任何一处都可以让七娘枕着入睡。”

    七娘道,“不必了,你就这样躺着吧。”

    冠江北暗暗鄙视孟霞舟,“真是不要脸!”

    少华一副看穿的模样,“其实那是因为你没有机会,要是你有机会,你只会比七娘姐夫更不要脸,可惜可惜。”

    冠江北:“你这个小屁孩儿你到底在可惜什么,你……”

    冠江北从他身上嗅到了一股杀气,这股杀气就跟之前出现在七舟酒馆,呸,七娘酒馆的那个少女身上的杀气一模一样。

    冠江北眯起了眼,“我以前好像没在月港城见过你。”

    少华对他办了个鬼脸,“你以前也没有在月港城见过七娘姐姐跟七娘姐夫,可惜可惜。”

    冠江北:“……”

    连说话的口气都跟接近。

    孟霞舟到底都结识了一些什么人。

    或者说孟霞舟到底是个什么人。

    这个问题,就算是七娘也只能这样回答,“孟霞舟是个很复杂的人。”

    人性复杂是因为人心多变,孟霞舟这一刻本已经打算跟七娘在月港城的牢房里安然度过今天,以便增进更多感情。

    但下一刻他却打开了牢房的锁,随意得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并且招呼七娘一块儿出去。

    因为他饿了。

    七娘:“……”

    七娘跟他一起出去,因为她也饿了。

    他们从酒会上追击千千到了惊涛帮,在惊涛帮与江帆展开一场大战,一直到天亮,饭也没吃就被冠江北铐了一起带到衙门,初略计算一下,大概是有七八个时辰没有吃过东西了。

    挨过饿的人都知道,越是饿的时候越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地躺着,因为这样只会饿得更重。

    孟霞舟跟七娘大摇大摆地跟牢狱打了招呼,离开牢房外出觅食。

    正是吃早饭的时候,街上格外热闹,孟霞舟揉揉饿扁的肚皮,心想去月港城的吉祥酒楼吃个痛快,人生难得嘛。

    却被七娘拽到了路边的一家粥铺前。

    且是两人共用一锅粥,分量约莫三碗有余。

    孟霞舟:“……”

    孟霞舟严肃道,“七娘,我身上有足够的银两用饭。”

    七娘道,“何须在我面前显摆,我就算没有足够的银两,也能在月港城任何一家酒楼用饭。”

    孟霞舟点点头,“那么七娘在此用饭,是为了照顾这家店的生意吗?”

    七娘:“……”

    七娘语重心长道,“你见过谁去照顾别人的生意,却只在人家店里点一锅粥吗?”

    老板将粥端上来,正巧把他们两人的交谈都听在耳中,哈哈大笑,“两位真是有意思,不禁让小老儿想起了当年,小老儿两口子也像两位客官这样吵嘴,越吵感情越好。”

    孟霞舟道:“借您吉言借您吉言。”

    老板寒暄两句就走了,七娘一边给孟霞舟盛粥一边道,“咱们已饿了太久,不宜一次进食太多,我不管你过去二十几年是怎么过的,今后你必须听我的。”

    孟霞舟道,“自然自然。”

    这时候少华又冒了出来,“七娘姐姐,我也饿了……”

    少华已经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在孟霞舟跟七娘面前将可惜可惜挂在嘴边,因为除了他谁也不知道,他可惜的原都是那些人命。

    孟霞舟一见他就来气,“你小子成天都没事做吗?莫非百花杀都喜欢养闲人?”

    少华惊叹道,“七娘姐夫变脸变得好快!之前还叫我少华弟弟,现在就说我是闲人了,我好难过!”

    七娘也给少华装了一碗,“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少华道,“还是七娘姐姐聪明。”

    少华向七娘说了一件事。

    最近月港城里,有很多人莫名其妙失去了身上的某个部位,或者是手,或者是腿,又或者是眼睛,总之,莫名其妙就变成了残疾人。

    为了避免引起百姓恐慌,县令大人勒令冠江北好好安置这些人,务必让他们得以安享晚年,不可对左右亲属透露太多。

    县令大人已经在月港城任职二十年有余,将要上京述职,若是能得圣上青眼,或许能就此留任京城,平步青云,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大纰漏。

    少华本职是个杀手,善于打听各方情报,又碰巧对冠江北稍加留意了一下,就得到这个惊天秘闻。

    少华道,“虽然我不是很在意这些人,但是我知道要是我明明知道却不告诉七娘姐姐的话,七娘姐姐以后就不会理我了,可……”

    他说得快又吞得快,害自己被口水呛得连连咳嗽。

    七娘给他拍背,看孟霞舟,孟霞舟端着碗,“这件事有点棘手,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伯伯伯伯,你有见过我啊爹吗?”

    “没有没有。”

    “叔叔叔叔,你有见过我啊爹吗?”

    “小姑娘,你要找你爹爹,也要带上他的画像,不然别人怎么帮你找啊?”

    “可是我家很穷,请不起画师给我阿爹画像……”

    “那你再去问别人吧!”

    “呜呜呜……”

    三人正要离开,闹市里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止住了七娘的脚步。

    七娘上前扶起到处找爹的小姑娘,柔声安抚道,“好孩子别哭了,你阿爹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征,姐姐带你去衙门找捕快叔叔,很快就能找到你阿爹了。”

    少华无比羡慕,“七娘姐姐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吗?”

    孟霞舟道,“是啊,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七娘带着小姑娘走回县衙,正遇上冠江北。

    可怜了冠江北本来吃饱喝足还换了一身衣服,要去牢里嘲笑孟霞舟,顺便在七娘面前提高一下自己的形象,最好是能把孟霞舟完全比下去,只是没想到还没进牢房,就在门口看到他们三……

    冠江北:“……孟霞舟你敢越狱出逃!”

    孟霞舟道,“怎么地吧?”

    七娘道,“闲话少提,这位小姑娘的父亲已经失踪一个月有余,麻烦捕头帮她留意一番。”

    冠江北本来漫不经心,看到小姑娘的模样突然小有不自在,一瞬即逝。

    当然这点变化除了小姑娘,瞒不过在场的其他三个人精。

    孟霞舟很快把之前少华提到的、县令大人勒令冠江北暗中处理的事情跟这件事联系到一起,无需七娘提示,上去看似哥两好地按住冠江北的肩膊,实则是强硬地锁住他不容挣扎,“捕头大人,不是说要尝尝七娘新酿的酒吗,择日不如撞日啊!”

    可苦了冠江北不能明目张胆地把县令大人要他秘密处理的事情公布出来,只好拼命向县衙的其他人疯狂暗示。

    衙役们都知道冠江北对一个小酒馆的老板娘有意思,也知道他经常去借故去讨酒喝,孟霞舟又生得正气端方的君子坦荡模样,丝毫没有怀疑,反而还好心地对冠江北说,“捕头大人放心去,今日县衙没有杂事,我们会向大人禀告的。”

    冠江北气得牙痒痒,这群猪脑子,平时又不见得你们这么机灵!

    七娘直接道,“回酒馆再说。”

    往常冠江北都是带着憧憬的心情来到七娘的酒馆,要是孟霞舟不在,跟七娘说说话,简直完美。

    但是今天孟霞舟不但在,七娘还要从他口中问事情。

    冠江北简直觉得屁股下这条凳子上已经事先打满了钉子。

    七娘打发少华照顾小姑娘,少华如奉圣旨,带着小姑娘美滋滋地走了。

    留下冠江北瑟瑟发抖地面对七娘跟孟霞舟。

    “你们不要这样,我不能说的……”

    七娘道,“闽中郡八府一州,幅员辽阔,月港城不过弹丸之地,比之闽中,简直不堪一提。”

    冠江北隐约猜到七娘要说什么。

    七娘道,“而放眼闽中郡,并没有哪个大门大户姓冠。”

    冠江北头皮发麻,“七娘,我知道你懂的多,但懂得越多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凡事适可而止。”w~

    七娘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话,自顾自道,“但闽中郡,却有一个千年世家,位居闽江出口,以连为姓,当任连家家主娶的妻子,正是西南北氏女,以你的年纪推算,你应该是连家下一任家主吧?”

    冠江北本来还在卖惨,越听脸色越是凝重,听完后正眼看七娘,仿佛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她一样,“七娘,你到底是什么人?”

    七娘道,“未来的孟家人。”

    她拿出一封信,上头有百晓生的独有印鉴。

    是阙闻迳要递给孟霞舟跟七娘的消息,当然阙闻迳也多提了一句,“孟霞舟可以不看,七娘却莫要吝啬这点时间。”

    冠江北松了口气,原来是阙闻迳说的,那就还行……行个屁啊!

    自以为隐瞒得天衣无缝,不曾想家底都被人翻了个底朝天。

    冠江北愤愤不平,“既然阙闻迳号称知无不晓,那你们为什么不干脆直接问他,何必来为难我?”

    孟霞舟笑得直抽抽,“你以为我不想啊哈哈哈哈哈哈,阙闻迳不是人啊哈哈哈哈,他就是条泥鳅,好说不好逮,只能等他兴起自己上门啊哈哈哈哈哈……”

    冠江北:“……孟霞舟你笑够没有?!”

    七娘到底看上这个人什么?

    “他笑他的,你说你的,并不相干,”七娘道,“海大人究竟要你安置这些人,还有,你是不是已经讲过了小姑娘的阿爹?”

    冠江北:“……七娘你真的不要逼我啊……”

    他自己又看上了七娘什么?

    冠江北苦思冥想,想不出一个脱身的办法,论武,他打不过孟霞舟,论智,家底都被人翻清楚了,论口才……

    他!说!不!过!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冠江北默念好男儿不与女子计较,他理应对七娘坦诚云云,做完心里建设,说了三个字。

    永春寺。

    七娘一脸果然如此。

    孟霞舟玩味地笑,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少华探头进来,“永春寺是个什么地方,小丫的阿爹出家当和尚了吗?”

    孟霞舟夸他,“不错,这么快就问到了小姑娘的名字叫小丫,总算得上能干。”

    少华顺着门框滑倒,怒道,“你不要把我说得光吃不干一样好么!”

    七娘进内堂提出一坛酒,道,“少华弟弟,这段时间你辛苦了,这坛酒是姐姐慰劳你的。”

    少华兴高采烈接过酒,翻跟头消失了。

    孟霞舟叹为观止,“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拿了酒就得尽心尽力地办事,难为他还能这么乐呵。”

    七娘道,“他拿酒办事,你拿不拿酒,都得办事。”

    孟霞舟讪讪道,“哎,孟某知道怎么做。”

    冠江北苦着脸道,“别拆了永春寺就行。”

    孟霞舟嘿嘿一笑,“我不拆,可不代表别人也不拆。”

    冠江北一下子跟老了十岁一样。

    什么边陲小城无事缠身,历练三年回来也可谋个好看点的官职……

    根本就是他老子诓他的吧!

    孟霞舟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冠江北:“……”

    孟霞舟叹息着众生皆苦走了。

    冠江北回头,正好看到七娘走进内堂的背影。

    他微微一愣,七娘的背上背着的、用粗布包起来的东西……

    好像是一把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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