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的手在微微打颤，顾且成把手放在她手上安抚她。
紧跟在顾忘川车后的是叶寒酥的车。
虽然开车时忌走神，但此时顾忘川心里早已忐忑不安。
车子里的空气一时压抑至极点。
“所以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终于，质询由顾且成率先发出。
顾忘川从反光镜里观瞧，发现顾且成脸色十分平静，倒是坐在他旁边的秦淮因为心有余悸而面色惶惑。
顾忘川不知道该如何对打顾且成的问题，一时沉默。
见顾忘川不说话，顾且成继续问道：“等到我去领你骨灰的那一天吗？”
“也……也不至于。”
“哼。”顾且成冷笑了一声。
顾忘川看了一眼萦岚，如此尴尬的境地，让萦岚在侧旁观实在是公开的处刑。
而萦岚此刻也因为此时与自己息息相关而不得不选择羞愧地低着头——这次见家长本是好事情，没成想却将自己最不想被人发现的一面率先暴露了出来。
好在顾且成保有充分的理智，虽然目睹了顾忘川的战斗，但他此刻的心境却似乎并没有遭受多大的撼摇。
“车上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顾且成叹了口气，握住秦淮微微发颤的手，“回家再说。”
……
本来空荡的客厅坐下六个人，立刻就显示出些微的局促和焦灼来。
顾且成和秦淮坐在茶几前的沙发上，顾忘川与萦岚坐在他们对面，叶寒酥与阿莹则坐在稍远些的地方。二人并不关心顾忘川的家事，一个端详着客厅里顾忘川的全家福，另一个则自顾自地打理着手边的刀。
沉默了一会儿，顾忘川觉得现在再不解释恐怕就没有机会，于是赶紧正襟危坐开口说道：“这事儿吧，说来话长。首先我得先跟您二位道歉——”
没成想这次不是顾且成，竟是秦淮先开了口。
“你确实应该跟我们道歉！”秦淮眉头一皱，抬高了声音，“好家伙，你可真是背着我们办了好大事啊！忘川，我虽然不是你亲妈，但我是真心挂念你。你每天都做着这么危险的事情，还从来不告诉我们，为什么？”
顾忘川被这问询一噎，一时间竟然也开始自己问起来。
我开始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来着？
是为了萦岚？
对，就是为了萦岚。
“是我希望忘川留下来。”没等顾忘川说话，萦岚先开口了。
秦淮与顾且成闻声看过去。
萦岚咬了咬嘴唇，委婉地低下了头：“忘川救了我，我希望忘川能留下来，留下来和我在一起。就这么简单。请不要再问他了，想必他自己也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秦淮扭头看顾且成，因为她不知道还应该怎么去责问顾忘川这种行为。到底是因为被隐瞒而生气；还是因为顾忘川从事这样危险的职业而生气；又或者是因为自认为为人父母已经称职而自喜，到头来却连如此剧变都不曾察觉而生气。秦淮已经无法得出答案了。
顾且成抬了抬手示意秦淮先不要再问，继而扭头看向萦岚问道：“你的超能力是怎么回事？”
萦岚展示出她的能力来：“与生俱来。”
顾且成扶了扶眼镜，看着那团莹莹的橙色光辉点了点头。
“那你呢？”接着，他又扭头看向顾忘川，“给你当了二十多年的爹，我都不知道你有这种奇异的能力。你又是怎么回事？”
顾忘川尴尬地挠了挠头：“一直有，不常用。”
顾且成撅起嘴来，显露出疑惑的神色：“讲道理，萦岚有超能力我是不意外的——叶省已经死了吧？”
闻言，萦岚与叶寒酥都心里一颤。“叶省”这个名字，对无铭来说是禁忌词汇，因为他是叶审难看家事和难堪过去的始作俑者。
这次，面露惶惑的该是萦岚了：“您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顾且成摘下眼镜来，面露难色地捏住鼻梁。
“我跟你父亲叶审是朋友。跟你母亲片桐也是。”
顾忘川听到这话，在座的诸位都情不自禁地发出了疑问。
“呃？”
“你们俩，”顾且成看着面前的茶杯，并没有因为认出了朋友的女儿而显得多高兴，“你们俩长得都不像叶审，如果中和了父母的特点，我未必能认出你们。问题就在于你们都长得太像片桐，当萦岚说你母亲是位画家的时候，我就可以确定了——毕竟是尚未毕业就数次举办全球性个人画展的女性艺术家，不是片桐又能是谁呢。”(.
萦岚一想，自己巧妙描述父亲“经营一家公司”的伎俩恐怕也因为母亲的身份而被顾且成看破，脸上不禁显出刹那的局促来。
顾且成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后继续说道；“你们知道叶审怎么执掌无铭的吧？如果不知道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叶寒酥想了一会儿，抬手让到：“这些事儿我们都知道，您说就是。”
顾忘川在一边听着，心里暗自庆幸事情的焦点从自己转移到了过去的事情上，心情一轻松，反而有了听故事的兴致。
“叶审当年因为大哥叶省的压制一直无法出头，所以避其锋芒选择去波士顿读书已示退让之心——我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叶审，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片桐。”
这时，叶寒酥的联络仪忽然发出了一阵蜂鸣与震颤，低头看了一眼，她把联络仪递给了阿莹：“你先替我接着。”
于是阿莹一边接过联络仪一边起身寻至阳台，接通了联络仪。此时客厅里，顾且成开始回忆与叶审短暂的相识。
看了一眼联络仪的屏幕，阿莹开口道；“是我。”
“怎么是你？”黑骑皱起眉头，这种时候，不是叶寒酥亲自接电话就难免使人担忧，“大小姐呢？”
“在客厅，似乎遇见了叶先生的旧相识，”阿莹答道，“战斗已经结束了。大小姐、二小姐还有顾忘川，都没事。”
黑骑闻言放松下来：“那就好。战果如何？”
阿莹沉默一下，拒绝了黑骑：“制裁佣兵团不归六芒管，我没有汇报给你的必要。”
“你还挺有操守，”黑骑把联络仪调转了一下，屏幕里显示出坐在沙发上的凌寒来，“你上司正好就在跟前。凌寒，你快让她把战况汇报汇报。”
闻言，凌寒冲阿莹点了点头。
“只是短暂地过了手，底细尚不明确。不过从衣着上看可以肯定这次前来威胁二小姐和顾忘川的敌人是隶属‘归还者’的成员，而且是其中职位较高的两个，其中有一个就是夺走浮士德能力的人。”
“我猜猜看啊，”黑骑的声音再次横插进来，“你肯定因为浮士德的缘故不听大小姐指挥，粗暴出手，所以没能得到更多的信息就不得不结束了战斗，而且引起了很大的骚乱对吧？”
阿莹没作声，她的脸色很平静，但不代表她不会愧疚。
“这也没什么，”凌寒安慰道，“依照现在的势头来看，不出三天，对那个狂热团伙的崇拜就会像瘟疫一样遍地开花。隐藏反而是没有意义的。何况交手的机会还多的是，辛苦你了。”
“浮士德怎么样了？”
“还在昏迷，先生给他安排了公司最高级别的看护和治疗，莱克斯也一直在寻找让他重新振作的办法。你们办完事情也早些赶回来吧，多事之秋，不说公司需要人手，你们两个单独行动也不安全。”
“是。”
结束了通话，阿莹回到客厅。
顾且成似乎正好结束了他的故事，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叶审和片桐了。”
萦岚和叶寒酥听完顾且成的故事都若有所思地沉默着，顾忘川对于顾且成隐去许多细节的略谈显得有些不满，而秦淮显露出的更多的是惊讶。
顾且成看着儿子，终于把话题拽了回来：“所以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女友有异于常人的超能力，我都不会觉得有多惊讶，因为这样的人我也已经接触过很多了。我只是惊叹于兜兜转转几十年，最后我们的后代竟然还是戏剧一般地相遇，该说是命运么……”
顾忘川与萦岚对视了一眼，没想到他们的父辈竟已是相识，这让他们看待彼此的心境又带来了一些微妙而积极的变化。
“至于忘川你现在做的这些……”看了眼秦淮，又看了眼萦岚，顾且成问道，“你做这些开心么？”w~
顾忘川耸了耸肩：“拼命的事情当然不开心，但是跟萦岚在一起很开心。”
“虽然是实话，但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总感觉很蠢，”顾且成点了点头，“我向来尊重你的意愿。虽然我有为你构想的规划，但选择权在你自己手里。浑浑噩噩也好，刀尖舔血也罢，只要是你自己的选择我都尊重。我跟秦淮都只能陪你走一段，真正能跟你走更远的还是萦岚。所以你与萦岚在一起觉得开心，就足够了。”
说着，顾且成又扭头看秦淮：“你觉得呢？”
叹了口气，秦淮自然也无可奈何：“你做亲爹的都松口了，我还有什么资格紧咬着牙不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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