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15年11月下旬的某天傍晚
深秋的黄昏时分,寒意渐浓。
浦口火车站站台上人头攒动,吆喝声,吵闹声,车轮汽笛声响成一片。
一列从浦口北上京城的绿皮列车即将准时发车,在列车倒数第二节车厢,也就是押车厢前一节是专车厢。
这是金陵铁路局奉东南联军总司令部之命,专门为联军参谋总长刘宗纪北上迎接老母而特别单挂的。
临开车还有三分钟,一辆别克加长越野车和两辆福特小车缓缓驶入站台,就停在专车厢前。
从车上下来五位男子,都是军人,一下汽车就匆匆跳上专车厢,其中一位40多岁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长脸短眉,一双三角小眼炯炯有神,尤如虎豹之眸子。
列车“哐当”使劲颠簸了一下启动了,机车“哧、哧”喷出乳白色蒸汽轮廓,缓缓向前行驶,站台的廊柱一根根地从眼前掠过,缓缓向后移动……
“大帅,你一定要去委屈求和吗?”
“没错,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不去北上求和求援,难道让南方军长驱直入,把我灭了?”中年男子表情坚定地回答。
不错!刚进入专车厢的不是刘总长,而是东南五省联军总司令,号称‘东南王’的孙大帅,边上与他说话的是司令部总参议杨文凯。
今天,孙大帅在极端秘密的情况下,只带了两名贴身侍卫;一名机要副官,另一名就是杨文凯,前往天津谒见奉系军阀张大帅。
几天前,孙大帅率孟绍月部及联军总司令部狼狈不堪地撤回苏省金陵。
欧阳武率本部人马也败退回Z省境内。
与此同时,国民革命军何应钦部由粤省攻入闽南,闽省军司令周荫人战败,被迫退出闽省,暂屯Z省。
欧阳武虽然极不乐意,但既然是联军总司令的军令,也不能公开拒绝,岂不提前翻脸,小不忍则乱大谋。
联军总司令孙大帅返回金陵后召开军事会议,宣称放弃赣、闽,确保坚守江、浙、皖三省及沪上。
孙部战败归来,检点兵马,重新整编为15个师,约13万人马,准备再战。
他也感受到国民革命军声势浩大,步步紧逼,如欲挽回颓势,必须谋求北洋各系之大联合,龙其是奉系。
在上次返金陵与段、吴两方代表谈判失败后,孙就派杨文凯去鲁省济南见奉系大佬鲁省督军张宗昌,以取得张对孙的谅解。
又前往天津见奉系张氏父子,申明合作之意。张大帅表示不咎既往,表示双方联合抵抗国民革命军。
孙大帅不得已掉转头来,从一个反奉的死硬派蜕变为乞怜于奉系的软骨头,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演技。
综观统治华夏几十年的民国军阀内斗,北洋军阀皖、直、奉三大系之间的军阀战争。今天联甲打乙;明天联乙打甲;变脸比翻书还快……
台上熙熙攘攘,真让人读不懂也看不清。说白了大家都是为了“趋利”。在利益面前没有什么礼义廉耻可讲。
这完全印证了那句名言:
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这次东南王孙大帅秘密前往天津,亲自向奉系老帅表示捐嫌修好,共同对敌。
奉系张氏父子对东南孙也表示出极大的诚意和气度。孙抵津后,老帅张当即派张宗昌、少帅张同手下到车站迎接东南孙。陪同他来到天津蔡家花园。
东南孙见老帅张后先行一大礼,说声:
“非常对不起,张大帅!”
老帅张接着表示:w~
“嘿嘿,过去的事不要提了,我们共同对付南方军吧!”二边遂化敌为友。
东南孙这次在天津,完全是低声下气,再三再四表示东南大局静听奉张主持。更和少帅张结为八拜之交,认老帅张为义父,且行跪拜之礼。
同时东南孙表示自己误国误民,引咎殊深,愿率所部听候老帅差遣,虽只剩一兵一卒亦不愿屈服于南方政府。
奉方对东南孙的态度颇为满意,经共同商议,决定成立安国军,由奉系老帅张任总司今,东南孙、张宗昌分任副总司令。老帅张面允派张宗昌率直鲁联军南下支援,并允为东南孙接济军械。
东南孙乃如愿以偿,返回金陵。
……
12月上旬,Z省军政府六楼
在六楼走廊顶头那间大办公室是欧阳武将军的省保安司令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从九江撤回后作了小改变,在靠南墙位置放了一排屏风,隔出一间名为‘司令官机要室’。
省军政府里有机要通讯处,下设机要档案科和通讯科。原中路军电务处折回H城后就地撤销。
那些从各师旅抽调上来的报务人员都返回原地,但欧阳剑和徐云媛保留下来。
徐云媛在H城公开身份:省保安司令少尉机要秘书,她的实际工作是保持与南方革命军的通讯联络。
欧阳剑回到H城则恢复其本来面目,白天到银行上班晚上回官邸,当然也偶然到军政府六楼见‘大哥’。
之于九江那个‘欧上尉’随电务处撤销后回到那里,没人会去关心,想关心也不会有结果。
军队机要人员去向在战时属于机密范畴。
在办公室靠西面的一个窗户上,拉着厚厚的窗帘,将帘子背后的一切遮挡得严严实实。
屋里,一名高大挺拔的年青男子靠在窗前,推开窗户一缝隙,侧目观察院内动静,倾听外面的声音,嘴里衔着骆驼牌香烟,紧锁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
一名妙龄女子头戴着耳机坐在写字台前,手中的铅笔在纸上不停地记录着,在她面前的是一部交直流通用发报机,上面的红色指示灯在频繁闪动。
纸上已经记录了一连串数字,数字下面对应着译出的电文:
云雀,务必于三日内,在衢州、金华安排接应部队,迎接北伐军进浙。
落款:大本营。
欧阳剑从窗户边回身,瞄了一眼墙上的新式挂钟。
那是一个黑色的挂钟壳,白色的表盘,黑色罗马字母,这个挂钟有三个表针,比其它见到的挂钟多了一个细长的秒针。
这是去年春节时一位英伦三岛的领事先生送给省保安司令欧阳武的,意让他能分秒必争。
现在应该是分秒必争时刻。
东南孙自从天津返回后,就像被打足气的皮球。从苏北,沪上撤出部分兵力,将那部分防区交由奉系张宗昌部,抽出的兵力却加强了苏南,Z省的控制,局势变得逾加复杂!
欧阳剑瞄了一眼正在译电的徐云媛,烫着一头时髦的卷发,一改以前修女的长发,完全变了模样,像沪上最热衷的电影明星似的,美丽而又时尚。
她现在最讨厌的就是那副黑色的宽大耳机压乱了她的卷发,所以她工作时左手抓起耳机,右手调频或记录,速度一点也不慢,欧阳剑几次想说但都默认了。
“云儿,我回去一趟,你守着!”
她左手抓着耳机颔首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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