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啊？开始什么？”
樊小瑜这才想起他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哦哦哦，好啊，随时可以，但是剧本我——”
“就用一份吧，我的那部分台词我基本上都已经记住了。”
“这么快啊？”
罗骁没有回答。他很早之前就拿到了剧本，而且原著他也看过很多遍，所以即便有些台词较原著有些动，对他这种已经习惯了背台词的人来说也不是太难。~
“你还没有看过原著吧？”罗骁一进入工作状态，刚才的那些笑意和温存就都不见了。
“嗯，没有看完……”樊小瑜点点头，“我没太多时间……但剧本我已经全部看完了，原著我也会找出来抓紧时间看的……”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对这个人物的理解是怎样的吗？”
罗骁说起话来有股天然的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樊小瑜忍不住想起了小学班主任，还是特别让人害怕的那种。
樊小瑜小心翼翼地说：“我觉得他就是，唔，一个国破家亡的，可怜太子呗……尤其还被送进了皇宫，让他假扮女人——”
“你觉得这是他最可怜的地方吗？”
“啊？”
“穿女装，扮女人——你觉得他是因为这个而可怜吗？”
“也不是了，但身为一个男人，谁愿意一直假扮‘妃子’待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啊，对吧？”
罗骁没有回答，而是随手翻了翻剧本，指着几行字说道：“你看看这部分回忆，可以看出，进宫其实是他精心准备的计策。他的目的就是接近皇帝，然后借大天子之手，救自己国家于水火之中。而剧本较原著确实有许多删减，听说是因为国内的某些原因……但有些事情我还是希望你知道，因为这对你感情的拿捏至关重要——这个故事本来讲述的，是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而两个主角在见面的第一晚，其实就都对对方一见钟情了。”
樊小瑜一脸震惊地看着他：这是什么鬼？他这是接了个什么破剧？怎么还——还两个男人间的爱情都出来了？？？
“所以我白天问你，是不是对这个人物不认可，”罗骁继续说，“我说的不是他穿女装这件事，而是他……本质上，是喜欢男人的。也就是说，你在演这一段时，要演出对皇帝，也就是对我，的那种‘一见钟情’的感觉。当然你说你不喜欢男人，我理解，所以可能这种情绪对你来讲会有点难。但我起码希望你不要太抗拒这一点，毕竟，你也说了，有些事，说不好是谁占便宜谁吃亏，对吧？”
樊小瑜一动不动地坐着，脑袋处于宕机状态。影帝这段话什么意思？影帝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他，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在嘲笑什么……
罗骁却一脸深不可测，翻着剧本默默地说：“所以我看你白天那么努力地尝试，却一直不得要领，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当然我说这些不是让你去试着喜欢上男人，我们做演员不需要将角色的心路历程都真实地体验一遍。我们需要的是情感代入，也就是共情，发挥想象力，将自己带入到其中，深入这个角色的内心去体会他的感受。只有这样演绎出来的效果才能够最真实最自然，明白吗？”
“噢，噢……”樊小瑜愣愣地点点头，其实满脸都写着“不明白”……
“那么我们来试一下吧。第一场的开头，你可以如刘导说的那样，情绪当中包含着期待和隐忍，以及对自己家人刚刚经历了那样的遭遇而痛苦不堪的感觉。但是抱住我的腰之后，你看我的眼神当中就必须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了——你谈过恋爱吧？”
樊小瑜木木地摇摇头，罗骁有些惊讶：“恋爱都没谈过？”
“没、没空……”
罗骁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那，你追过星吧？讲道理，昨天在那些围着我的粉丝眼中，我就看到了许多你这个角色所需要的那种期待和热切。”
“呃，追星这种事，怎么说呢，我自己就是个星，所以我——”
“好吧，那你就假装自己喜欢上我了吧，”罗骁十分克制地说，“我也不是非常差吧？你试着对我来点感觉？”
怎么能说“不是非常差”呢，樊小瑜想道，明明就是人间极品啊……
咦咦咦？樊小瑜在这里突然惊醒，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一步步地被带进沟里去了？？
“呃，可是你刚刚不是说，我们做演员的，不用真去体验一遍角色的心路历程吗——”
“所以只是让你假装喜欢上我，”罗骁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谁让你真喜欢了？”
“……”
他还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只能点点头，他隐约觉得这个人一定在哪里挖了坑等着自己……
·
半个多小时的“倾情教学”后，罗骁决定就最让人头疼的第一场，俩人实际排演一下。
可是樊小瑜有点放不开，拿着剧本翻来覆去地看，紧张到浑身冒冷汗。
罗骁关切的目光看过来，眉眼间重新漫上了温柔：
“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到你平常睡觉的点了吗？要不今天就——”
“不不不，”樊小瑜忙摆手，“我没那么早睡觉，也没那么容易累……”
而且你干嘛又突然对我那么温柔啊！樊小瑜咬着牙想道，很容易让人想歪好吗！
他不禁开始怀疑起罗骁对他“忽冷忽热”的动机了。既然不是想“潜”他，那到底为何老是突然对他那么好……
“那再吃点巧克力吧，”罗骁又说，“休息一会儿，我们再继续。”
“哦，哦……”
罗骁弯起眼角看了看他，起身向洗手间走去。樊小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男人，也太捉摸不透……
·
·
排练开始。
罗骁浴衣的袖子一甩，怒目而视：
“岂有此理！”
樊子瑜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
“堂堂七尺男儿，竟然甘愿雌伏于他人之下！”罗骁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怒意，指着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你太让朕失望了！”
这里是皇帝认出了对方，年幼时一起骑马射箭过的伙伴，梁国太子谢安。而个本该鲜衣怒马驰骋疆场的白衣少年，此刻却衣着瑰丽地匍匐在他的脚下，浓妆艳抹，似作女人态，等着接受圣恩的“宠幸”——
“陛下！——”
“……”
樊小瑜挠挠脸，他知道自己又夸张了。
“不好意思哦，”他抱歉地说，“我、我是还没找到那种感觉……”
“没事，你再酝酿一下吧。需要我再跟你讲讲谢安的悲惨身世吗？”
“不不不，刘导都跟我讲过一遍了，我知道他有多悲惨……”
然后他把自己刚刚闹笑话时的“悲惨”窘境带入了一下，果然，瞬间就很想哭了：
“陛下——”
这回罗骁似乎满意了一点，但是还不能说特别满意。
“戏感太浓了，”他说，“就好像你知道你现在正在演绎的是别人，而不是你自己一样。”
樊小瑜撇撇嘴：这确实不是他自己啊！
“可能你的心态需要沉淀一下，”罗骁又说，“谢安这个人物，因为背负了太多国仇家恨，所以平常是很少笑的。至少笑出来的时候，也不会像你一样阳光灿烂。”
樊小瑜眼睛一亮：我很灿烂吗？
“……他的脸上是时常环绕着阴云的，而且是驱之不散的阴霾。你感受一下这种人设，努力让自己的心情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好，就差不多了。”
“噢噢……”
樊小瑜觉得他讲得算很通俗易懂了，便低头找了找感觉。再次看向罗骁时，他微微皱着眉，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陛下——”
“太像在撒娇了。”
“……”
一连来了好几次，就这么一句“陛下”，樊小瑜就是无法让罗骁满意。
他有些不开心地噘起嘴说：“我觉得我找不到这个人物的感觉，可能是因为我跟他相差太远了吧。你看这个梁国太子，就算不穿女装，也是一个斯文又儒雅的翩翩公子吧，而我，我就不是这样的……”
我一点都不斯文一点都不儒雅，还是发起疯来连自己都打的那种，哪个皇帝能养出这样的神经病太子啊……
“而且他本身气质就有些阴柔，”樊小瑜噘着嘴继续说，“不然看向皇帝的时候，怎么会用什么‘含情脉脉’来形容呢？我虽然、我虽然也不是太肌肉的那种类型，但我好歹也是纯爷们儿一个吧？我就从不‘含情脉脉”地看人……”
罗骁并没有在意他强调自己是个“纯爷们儿”的那句话，而是说：“一个演员，并不只有当角色和自己很贴近时才能去演绎。如果是那样的话，就不叫演戏了，只能算是真人秀。”
樊小瑜不甘心地撇撇嘴，小声嘀咕道：“你说得轻巧，那要让你穿女装演个这么‘含情脉脉’的样子，你也演不出吧……”
“谁说的？”
“嗯？？”
“我演给你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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