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狼星艰难地说，声音微弱。他狼狈不堪，死死攥住魔杖，却仿佛有铅块坠在他的手臂上，连抬起杖尖都做不到。
又开始下雪了，他却没发觉。摄魂怪冰冷的寒气无所不入，雾气模糊了他的视线，而那些在十二年里已经支离破碎的可怕幻影，又一次清清楚楚掠过他眼前。
过分寂静的飘着雪花的戈德里克山谷。
不。“呼神——”
已经倒塌的波特家房子。
不，不要想这些。“呼——”
萨拉苍白的带着惊惧的毫无血色的脸庞。
“呼神——”
僵硬的冰凉的躺在地板上的尖头叉子。
不……
“呼——呼神——”
……
梅林……
我怎么可能想起快乐的回忆好召唤出守护神呢？
除了你们，我一无所有。
他所有的快乐都与他们有关，而曾经在阳光下肆意张扬的过往，已经被那个万圣节前夕的雪夜埋葬，被十二年阿兹卡班的生活撕扯得面目全非。
“呼神……”
摄魂怪在慢慢逼近。它们找到了自己的猎物，变得兴奋，从原来的一只两只逐渐增多。破布的斗篷影影绰绰，在冰冷的恶风里，小天狼星听见格格的吸吮空气的声音。
他拼命甩着脑袋，想甩掉那些痛苦的回忆，可是就像阿兹卡班无眠的夜晚——他将被吸走所有快乐，徘徊在脑海里的一切都是痛苦和茫然。
他太虚弱，太虚弱了，他感到自己已经没有念出守护神咒的力气。他甚至不能像在阿兹卡班时那样变形成一条狗，因为——
因为爱米丽在他怀里。
女孩动弹了一下。她小脸苍白，身体冰凉，紧闭着双眼。
寒气忽然不能使小天狼星神智恍惚，他最坏的回忆仍然在他眼前晃动，但他同时也清楚地看见了正在靠近的摄魂怪的黑影。
爱米丽——他和萨拉的孩子，正抽搐发抖，危在旦夕。——还有哈利——那个叛徒还在他身边，只有他知道彼得现在在霍格沃茨……
“不！‘呼——呼神护卫’！‘呼神护卫’！”
小天狼星拼尽他所有的努力去捕捉记忆里在木兰花新月街所见。哈利和爱米丽手牵手坐在矮墙上……两个人都瞧着他……魔杖的微光映着他俩的脸——有生气的，鲜活的，完完全全像是他们的当年。这是他唯一能清晰想起的……
“‘呼神护卫’！”
浅薄的银白色光雾从金合欢木魔杖尖逸出，在生命与寒冷间撑起一道屏障。它看起来无比脆弱，却顽强地没有破碎。
摄魂怪们无法穿过他这个不成形的守护神。一只黏糊糊的死人的手从斗篷下伸出来，挥了一下，好像要把守护神拨开。但它没做到。于是更多的摄魂怪加入了，它们纷纷撞击屏障。松针上的积雪结成冰花，这处小树林被腐烂与绝望笼罩。
即使没有智力，那些怪物也知道，它们的猎物就在眼前。
银雾越发稀薄，小天狼星握魔杖的手在颤抖。他另一只手臂半搂半拖着早就失去意识的爱米丽，艰难地支撑着，向霍格莫德村方向挪过去。(m.a
在麦格教授的抽气声中，他几步冲上前，不顾她的错愕，把爱米丽死死搂在自己胸口。
男孩同样在发着抖，呼吸急促而不均匀，手臂上的力道却丝毫不松，把所有的后怕都融在这个毫不温馨的拥抱里。爱米丽鼻子被撞得生疼，她没出声，任由哈利抱着她，任由眼泪盈满了眼眶。
直到麦格教授回过神来尖叫：“波特！你怎么会——怎么敢——”
她又惊又怒，嘴唇煞白，气得话都说不完整了。
哈利好像刚反应过来他的冲动，也刚反应过来自己还在生着气。他有些尴尬地松开爱米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后悔。最终他后退几步，转身背对爱米丽，一言不发。爱米丽瞪了会儿眼，坚决地把脸转到邓布利多教授那边。
呃……邓布利多教授正好望着她，蓝眼睛在雪夜里显得尤其明亮。
他修长手指捏着魔杖轻轻一挥，为爱米丽施了一个保暖咒。“愿意跟我们说说情况吗，爱米丽？”
“这可不是你审讯的地方，邓布利多。”灰发老头说，似乎打算朝地上啐一口，“别影响我的生意。”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着他。然后名叫阿不福思的老人气哼哼地陈述道：“见鬼的天气。我打算去除屋顶上的雪，结果发现我的酒吧门口围着几个摄魂怪，这个学生晕倒在地上。于是我赶走那些东西，把她弄醒，给了她一杯酒。就是这样。”
他慢悠悠晃了晃那只肮脏的空杯子：“这么说来——两个西可，我猜你们中有人愿意付账。”
“记在我账上吧，”邓布利多教授轻快地说，凝视着阿不福思，“我很乐意圣诞节再来找你喝一杯。”
两位老人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儿，气氛一时沉寂。哈利正在麦格教授逼人的目光下努力降低存在感，爱米丽则忙着拼命回忆自己怎么会在猪头酒吧门口，因而没人注意到，这两位老人有怎样相似的蓝眼睛。
最终酒吧老板打破了沉默：“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们去哪都成，别呆在这儿就行。”
他又哼了一声，转身回到屋里，不必要地重重关上酒吧大门。
五分钟后，爱米丽今天第二次坐在热烘烘的三把扫帚里，抱着一大瓶黄油啤酒。
他们刚刚坐定，麦格教授就愤怒地叫嚷起来：“波特！你最好解释清楚，你怎么会跟着我们来霍格莫德？”
哈利张了张嘴，不知道怎样回答。
“没什么，米勒娃，”邓布利多安抚地向下压了压手，“他只是太担心自己的朋友了。
“但是，哈利——”
那双湛蓝眼睛注视着哈利。
“我希望你从未在没有师长的情况下擅自离开学校。你知道那有多危险。”
哈利显然想到了别的一些不好的事。他抿着嘴，勉强点了点头。
“那么……”邓布利多教授转向爱米丽，在麦格教授教训她学院的另一个学生之前开口道：“莱姆斯对我说过，你有签字，可以到霍格莫德——不过我仍然不建议你这么做。”
麦格教授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神色是看不懂的复杂。她缓了缓，这一次却意外地柔声细语：“今天傍晚格兰杰小姐来找我，通知我说你去了霍格莫德，仍然没有回来。感谢梅林，你很走运……很走运。”
爱米丽相信她说的对极了。她再也不愿意遭遇一次摄魂怪。但到底是怎么回事……
“每天日落后，霍格莫德都有摄魂怪巡逻，为了——嗯——保证安全。”麦格说，“那些东西可不友好，能告诉我们你是如何死里逃生的吗？”
问得好，我也想知道。爱米丽暗暗叹了口气：“我在村子边缘遇上它们……昏了过去，醒来时就见到那位老先生了。”
两位教授神色严肃。哈利迷惑地瞧着他们，眼神瞥到爱米丽时迅速挪开。
邓布利多明亮锐利的蓝眼睛凝视着女孩，语气却依旧温和：“抱歉，爱米丽，我必须问问你，你在离开三把扫帚后，曾经遇到过什么人吗？”
黄油啤酒在洁净杯口上方氤氲出热气，但那浅蓝色的、具有穿透力的目光还是让爱米丽无所遁形。她把过分跳跃的心塞回胸膛里，强迫自己着迷般盯着邓布利多碰在一起的修长十指。
下意识地，那只黑狗的影子在她眼前掠过，又被女孩匆匆塞进记忆的角落。接着，她莫名其妙地想起卢平教授几次的欲言又止和神色复杂；想起那一行“Haveaniceday”；想起中午在这间酒吧，人们谈起她时的怜悯，谈起小天狼星布莱克时的痛恨。最后不知为什么，她的思绪飘到了通缉令上那张憔悴狼狈、消瘦苍白的脸上。
“没有，教授。”她诚实地说，告诉自己一只狗不算作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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